我們各自懷著心思沉默良久。

突然，門外一聲：“睿親王到！”打破一直以來的僵持。

我回頭看到睿親王一襲官服風塵仆仆趕進來不禁心里一松。

睿親王還未走近龍床便朝著皇帝跪下：“父皇！兒臣覲見。”

皇帝看了一眼他，再看看我，突然笑了，有些苦澀和無奈：“璟兒……你……真不愧是父皇的好兒子，你這是要讓容安逼宮？”

這些作為在我看來雖然是順理成章，但是被這么一說反倒讓我心驚肉跳，我突然意識到是我，不是別人，是我在逼宮！儲君之爭根本不是我原本想涉足的！這可是大逆不道可為天譴的重罪。

我到底是哪里來的膽量！不夠成熟的我瞬時被嚇得面色蒼白。

睿親王眉梢一挑，抬頭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低頭道：“回父皇，兒臣不敢?！?

我沉默在角落里，睿親王剛才的眼神無疑是我留在這里的最大支撐，我才發現，原來我是為了他才會瘋了一般急功近利。

“好好好！”皇帝聽到這里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忍不住咳嗽幾下。待穩定下來，他抬頭一張臉蒼白看向睿親王，口氣不容置疑：“璟兒！既然你不敢，那朕現在要你叫熤明和其他大臣來！”

睿親王稍稍一頓。

皇帝的意思還不夠明確么？這是在宣儲君未來帝王??！

此刻，說的大逆不道一點，兵權在握大逆不道完全沒有問題。

“睿親王不可！”熱血先于理智，我幾乎立即站出來阻止道。

“容安。”皇帝仰頭喊住我，“朕說好了，讓你看戲的，那是別人的戲，旁觀者不得插足?！?

我搖頭，回頭盯著皇帝，不為所動。

皇帝勉強一笑，諷刺道：“容安你要抗旨么？”一句話有說的我渾身一抖。

睿親王這才起身對我揮手：“容安退下?！?

睿親王的話猶如千斤，壓得我不得不從，我咬牙，退到一邊，不再說話。

皇帝很滿意，他贊許地看著睿親王，然后重復道：“璟兒，朕剛才說去請皇長孫和太子妃以及內閣諸位?！?

面對這個要求，睿親王不是孩童自然知道他的意味，他眼神幾番閃爍最后才開口：“父皇可以給我一個理由么？”

皇帝點頭，盯著床帷似乎在回憶答：“璟兒，朕一直很欣賞你，也知你是帝王之才，但朕已經保過你一命，不能太偏心，亦不能忘了璉兒臨終所托?！?

睿親王聽到這驀地眉梢一挑抬眼看他：“父皇保我？”

“五年前，太子密奏你與禁衛軍統領魏延暗中來往意欲不軌，且證據確鑿請求到青州拿你?！被实壅f到此一臉沉痛，“朕知璉兒性子，若是允了……恐怕你……還未到…朝都便沒命了……朕也知道長清因為芙兒緣故定是向著你，他若知道定會阻止璉兒，也是如此…卻沒想到他竟對璉兒下了殺手。”

這一番話讓我目瞪口呆。

睿親王也是一臉驚異：“父皇早就知道？”

“朕的江山，朕的兒子朕的滿朝文武包括朕的女人朕都一清二楚，沒有什么瞞得過朕。璟兒，莫怪父皇，想要做到公平太難了，父皇只能盡力補償。好在你未在皇位面前迷失本性，朕很欣慰?！?

“胡說！”看到皇帝這樣做作假仁假義，我忍不住站了出來反駁他，“皇上明明是為了私心，何必說的如此大義，太子之死我爹是有過失，但這與睿親王何干系？皇上偏愛太子為何要找這么多理由哄騙睿親王！”

“容安！退下！”這一次呵斥我的是睿親王本人。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盛怒的樣子，愣在原地。

他轉身向我，面色嚴肅而威嚴：“這是我陸家的事情，你一介外人立刻從這里出去。”

“睿親王！”

“出去！回府！本王與父皇就當什么事都沒發生！”

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都到這樣的地步我還想脫身？我搖頭，不動。

睿親王眼神一凜，回頭對著門外喝到：“來人，把司禮丞大人送回府，嚴加看護?！?

“是。”門外立即就有高自在一臉復雜地帶著幾名侍衛將我擒出昭陽殿，我看到睿親王面無表情地目送我出去，外面的冷風獵獵，我心冰涼。

“小容大人你……”高自在走在我旁邊欲言又止，最后嘆息一聲道，“放心回去吧，王爺保你，你也要識相。”

我不語，死死地盯著昭陽殿大門，聽到殿內傳來睿親王的聲音：“來人，傳皇長孫，太子妃，皇后以及內閣諸位。”我知道我們輸了。

這場決戰真的敗得好徹底！

敗給了天命，敗給了人心！

天武十八年四月十七，天子駕崩！舉國行喪。

毫無懸念。

先帝遺詔：皇長孫陸熤明繼承大統。

天統元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一月后，睿親王上書請求歸青州，卻被新皇以不舍為由擱置。睿親王自此閉門稱病不再過問朝政。而我卻依然安穩在皇城之內。

猶記得睿親王肅然的表情，他道：“洛嬋你不懂。就算將死，就算除開帝王身份，他還是我生父，我的一切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