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上香
- 盛唐秘事
- 賀蘭三月
- 2212字
- 2017-01-25 09:12:17
“你倒提醒了我,可不得仔細留心著。”說話間春四娘已恢復了往日神色,“走吧,橫豎無事,不如陪玉娘飲盞茶去。”
在春玉娘房中坐定,春四娘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地說明了來意:日后若有局,她也想跟著姊妹們去長長見識。
春玉娘近幾日也正在琢磨這件事兒。
三娘走后,她這院里實在缺人,便打起了春四娘的主意。
她想著四娘來的時間雖然不長,得益于自己的苦心經營,如今倒也頗具聲勢。只是她的情況特殊,比不得旁人,仗的不過是“新鮮”二字而已。時日長了,新鮮感一過,便只能一路往下了。
當然,若她的面具下真有絕世之姿,又是另說。
春玉娘不止一次想過,要設法揭開春四娘的面具看看她的真面目。只是春四娘委實謹慎,先時又想著要讓她安心,遲遲下不了決心,便一天天拖延了下來。誰想越拖到最后,春四娘名頭越響,被錢帛晃花了眼,越生了怯意。
賭徒的心理大多如此,只想贏絕不愿輸,贏得越多,越緊張謹慎,想贏得更多。
春四娘她自然是不怕的,怕的是自己真是著了她的道兒,揭開面具后看到的是一張丑陋不堪的臉。
誠然,以她的手段,縱然親眼見了春四娘丑陋不堪的容顏,也能面不改色地吹得如盛放的牡丹一般,不愁沒有冤生上當。可以春四娘如今的聲勢,志在必得者定是權貴之人。若遇上個厲害的,無端作了冤生,豈有肯善罷甘休的?事后追究起來,得知自己原本知情,還不得把這春宅鬧個底朝天?
春玉娘思前想后,受人蒙蔽識人不清的后果她可以承受,故意欺瞞以次充好的后果卻是萬萬不能承受的。她打定主意,倒不如繼續裝聾作啞,趁春四娘風頭正盛,先賣個好價錢,大大地撈上一筆再說。四娘若有絕世之姿,自然聲勢不減,活該自己賺錢。若面目丑陋,尋個人牙子隨手給幾個錢領走便是,自己也沒什么損失。
既要待價而沽,只舞臺上的遙遙相望自然是不夠的。春玉娘正在想尋個合適的時機與春四娘說個明白,沒想到春四娘竟主動找了上來。
“要不怎說咱娘兒倆有緣呢?真是巧了,我兒竟與為娘的想到一處去了。”春四娘如此主動,春玉娘不免懷疑她心中有鬼。臉上卻笑意吟吟不露分毫聲色,捧著茶盞,毫無保留地將往來春宅的權貴人士的信息,一一告知了春四娘。雖未明言,意思卻再清楚不過,自然是要春四娘多多與他們接近,以求從中挑個最肯出價的買主。
這種行徑真是,將人家賣了,還要人家幫著數錢。春四娘認認真真地聽著,只微笑不語。
月亮圓了又缺,缺了又圓,不覺已過了月余。
春四娘一連出了好幾個酒局。老話說得果然不差,“鴇兒愛鈔。”春玉娘看中的人,長相且不說,大多很有些年紀。與武如日年紀相仿的,竟是一個也沒有。春四娘意識到春玉娘所想與自己大相徑庭,那些男人與她謀求的也大不一樣,便對春玉娘安排的各種局失去了興趣。能推則推,實在推脫不了,神色便淡淡的。除了斟酒,竟是連話都懶得多說一句。好在座中姊妹敷衍得好,又念她初出道,難免青澀,倒也沒惹得客人不快。
天涼好個秋,正是養膘的好時節。春宅里一眾娘子,個個比之前更加珠圓玉潤,看上去更加富貴逼人。
獨春四娘,一樣的好飯好菜伺候著,卻清減了好些,連下巴都尖了。連性子,似乎也變得沉靜了,眸子依然幽深,卻失去了波光,暗沉沉地,看不出喜怒。
春玉娘看著心急,在春四娘處卻又問不出個究竟。轉頭向綠珠打聽,綠珠更是一問三不知。春玉娘憂心忡忡,擔心如此下去,春四娘好容易積攢下來的人氣,只怕要直線下滑,身價自然會大受影響。到時自己豈不是要血本無歸?
春玉娘擰著眉頭想了半日,長長在嘆了口氣,這四娘雖好,到底入行時間太短,既經不得事兒,性子也難以琢磨,比不得自小在她手中訓練出來的。為防生變,自己更得早作打算才好。
春玉娘打定了主意,也并不表露,只在暗中籌劃,明面上待春四娘卻仍如往日般一團和氣。
倒是綠珠看春四娘郁郁不堪,出主意說過兩日就是十八,不如去保唐寺上柱香,求菩薩指點一二。她知道春四娘一向信奉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對這泥塑之身并不信服,在心里默念了句“菩薩莫怪!”后,又對春四娘加了句“權當散散心了。”
春四娘心里一動,低頭默想了一回,懶懶地應了。
第三日日上三竿,數輛雇來的牛車早候在了外院。春四娘與大娘二娘三娘同乘一輛車。春四娘剛一坐定,大娘二娘倒也罷了,春三娘卻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一番,抿嘴笑道:“四娘今日好興致。”
春四娘淡淡一笑:“三娘說笑了。我早日便想與姊姊們一起出來逛逛,只可惜這張臉卻見不得人。”
春大娘春二娘聞言也將目光轉至了春四娘臉上,緊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春二娘想說什么,看看春三娘,又咽了下去。
終于,拉車的老牛“哞”一聲長叫,一個顛簸,車停了。
春四娘往外看了一眼,便后悔了。她原以為,這平康坊中的保唐寺,進香聽經的都是同行,沒想到,居然會有這么多的男子。而且,看這些男子三五個聚在一處,對從身邊走過的娘子評頭論足指點議論的樣子,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這樣子走出去,不知道會不會引起圍觀?
綠珠顯然已有準備,她早早地候在車外,探進頭來先對大娘二娘三娘道了擾,又舉起手中的帷帽對春四娘道:“娘子,外面閑人甚多,戴上這帷帽好歹遮遮。”
春四娘苦笑無語。這帷帽比臉上這面具更吸人眼球好吧?況且,她現在的身份是什么?在這平康坊中的寺院中遮得這么嚴嚴實實的,是怕別人注意不到她么?
“面如銀盆腰滾圓……”有人詩興大發。只念了這一句,叫好聲鼓掌聲便響了起來。
春四娘雖然知道唐朝大詩人們如老白,寫詩一向講究個通俗易懂,但通俗到這般地步而且叫好者眾,依然讓她嘆為觀止。她一向以為這是喜劇片中才會出現的橋段,猝不及防中親臨了,差點沒撐住,幾乎被自己一口口水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