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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元德太主

  • 照影曲
  • 林遇澤
  • 3152字
  • 2023-11-12 08:45:04

皇帝如此模樣,嚴若冥間閻羅,雙目寒氣四射。這般陰冷幽寒的語調,固然入宮多時,我亦初次見到。縱然此刻身在現場,到底親眼見識到,叫人不得不后怕。驚慌觳觫之下,我不由抓緊身邊婺藕與斂敏的柔荑,瑟瑟發抖。背上素白中衣的潮濕仿佛一時間化為冰冷的雪漬,黏黏糊糊地緊緊貼在肌膚之上,傳來道道寒涼之感、刺痛之意,仿佛冰刃入體。其余嬪御亦觳觫至極。

中宮沉默許久,垂首良久,久得仿佛歲月漫漫無盡頭,方抬起頭直視皇帝,目不斜視而柔情似水,語調宛若天山之上永不化之千年寒冰,嘴角卻微笑,燦若牡丹,明若朝陽,綻若雪蓮,輕聲柔語道:“不錯,一件件,皆出自我手。你真當我一無所知么?數年來,姚氏一族的權勢早為它族一點點蠶食。若無儲君之位,如何穩我姚氏一族?”眼中閃著一朵淚花的光輝,幾欲墜出眼眶。

“你當明了,以你我情分,我絕不會將姚氏一族趕盡殺絕。”皇帝聞言,睜大了雙眼,神色頗難置信,吃驚之余改了自稱。

見此情狀,吾等四人對視一眼,心下皆明了此事非同尋常,只怕中宮今日難逃大劫。

當日,念及稚奴,皇帝方有此自稱。今日此舉可見他待中宮著實用心。此番中宮若逃過一劫,只怕來日定將置我于死地不可。然經此一事,皇帝怎會留她性命、保她地位?

“即便如此,又如何?我姚氏一族素來尊為朝中首座。”中宮冷嗤一聲,當著皇帝的面,緩緩站起,凄涼之感彌漫出她的面容,精致而唯美,浮現出淡然如冬日里那涼薄的雪花,固然飄落在地,依舊不失圣潔清姿,“御殿中,我身份何等尊貴無人不知。若要紆尊降貴、仰人鼻息茍活,我寧可兵行險招,亦好過屈居人下!”提及此事,斜乜琽妃一眼,冷冷嗤笑一聲,繼續道:“何況一介賤奴之子亦有資格為我養子?”質問畢,對皇帝道:“你每日來這椒房殿,到底因我還是因那小賤種,你——”

聞得‘賤奴’二字,皇帝額頭青筋已然暴起,手掌緊緊握住了龍椅雕琢成龍頭的赤金把手,此刻更是臉色鐵青,怒不可遏,狠狠扇了她一耳光,怒斥一聲,“住口!”

只怕無人見過皇帝如此驚天大怒的顏色,更不見皇帝竟會親自動手,個個噤若寒蟬,襯得殿內死寂一般,只余殿外清風吹來陣陣‘呼呼’的聲響。

皇帝下手過重,鳳體仍舊虛弱的中宮被扇倒在地,絲發凌亂,珠釵盡落,嘴角流出一絲血痕,觸目驚心。經沉霽攙扶起身,她輕然抹去血痕,毫不在意,只嘴角一絲冷笑。

“林清歌、素歡如這般容貌,你叫我如何放心?如今,此事既已敗露,你若當真顧及多年夫妻情分,肯留我姚氏一族體面,毒酒賜死、保有全尸即可。我姚氏族人寧死,絕不會低三下四!”中宮由沉霽攙扶,筆直站立皇帝面前,昂首挺胸,一身傲氣,眉間端重,鳳傲御殿鳴九霄。

眼見此情此景,我心下深深驚嘆:如此方是鳳凰之態、牡丹之姿,縱觀御殿,當真唯她可居后座。

四下氛圍迫人心,幾欲窒息,眾人默默無語,仿若啞女瀕死,無常行道,勾魂索命,冤屈叢生,幽幽冥冥,暗無天日。

最終,皇帝眼睜睜盯著她,娓娓道來,一字一句,在這空寂的椒房殿內,清晰可聞,語腔中滿含怒氣與毋庸置疑,一字一句吩咐道:“秦斂,傳旨御殿:中宮姚氏,無德失祐,華而不良。懷執怨懟,數違教令,不能撫循它子,訓長異室。宮闈之內,造起數獄,冤案叢生,興風作浪。上則不足以懿范內令,下則不足以章明婦順。難以私恩而屈大義。既無關雎之德,而有呂、霍之風,豈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母儀萬邦,敬承宗廟?可——”

“帝太后到,元德太主到。”

恰在此刻,椒房殿外忽響起一道刺耳的尖叫聲,似一顆石子砸入平靜的湖面,引起道道漣漪。眾人為之吃驚。

我心下亦吃驚,暗自忖度:帝太后與元德太主如何來了?來得當真及時。

“妾身參見陛下。”元德太主行禮道。

“兒臣參見母后。”皇帝走下座,語氣生疏而淡淡道。

諸妃一同起身,行福身禮。

此系我初見帝太后:微微往上覷一眼,只覺帝太后一身石青色的卍字暗紋宮裝,帶著身后殿外濃重的夜色風塵仆仆趕來,匆忙之下不失沉穩干練,端莊面容之下暗含和藹肅穆,姿容慈祥之中猶帶威嚴沉穩,氣度高華云渺。

“母親!”中宮凄涼叫喚一聲,帝太后身側的元德太主淚眼汪汪上前,將其摟在懷中。

“平身。”

“謝帝太后。”如此,我們方敢隨皇帝落座。

“皇帝,予方才于椒房殿外聽聞你意欲廢后?”帝太后落座上首,面目和氣,仿佛不曾瞧見椒房殿內仇恨、驚恐而壓抑的氛圍。

倒是一旁的元德太主,沉默敬順,自入殿行禮后,便陪伴在中宮身邊默默拭淚,二人相顧無言。

“正是。”皇帝冷漠無情地瞥一眼中宮,對帝太后行禮,夾帶恭敬道:“方才姚氏已然認罪。欺君、巫蠱、謀害皇嗣、毒害嬪御等事宜皆系她所為。如此狠毒之人,怎配得上鳳座?”

元德太主正欲開口,便被帝太后伸手攔住,微微欠一欠身,對下首的皇帝道:“那么,予倒有一句話想問一問皇帝。”

“母后請說。”皇帝神色冷淡道。

“皇帝這一輩子,難道就從未有為了一己私欲而狠毒的時候么?”帝太后的語氣尋常和藹,然則言畢,面色忽而凝重起來,目色仿佛能看透人心般盯著皇帝,只怕此乃一語雙關,夾帶了歲月留下的積淀,波譎云詭,密云重重。

皇帝低眉的臉色一下子全白了,似冬日飛雪,漫天潔白。

“還請陛下看在孤的薄面上,放晞兒一馬。”眼瞅著良機乍現,元德太主在皇帝面前下跪,身姿卑微地磕頭求情道。

“母親。”中宮撲上前與元德太主緊緊相擁,淚流滿面。

眼見皇帝面容浮上一層猶豫而夾雜著得饒人處且饒人的神態,一旁的琽妃不甘心地勸道:“陛下,如此狠毒之人若任由她在御殿內興風作浪,只怕來日遭殃之人不少!”神態焦急,唯恐一時放過了中宮,來日定遭受反噬之苦。

皇帝瞅了瞅與自己恩愛多年的中宮,思量半晌,最終下令收回中宮箋表,將中宮禁足椒房殿,罰抄《妙法蓮華經》、《女訓》、《女戒》、《女則》各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遍,祈告上天,執明隨侍。近身侍奉的長御、沉霽受剝皮之刑。

如此,保住了女兒一命,元德太主可謂心滿意足,再無所求。琽妃眼見如此,亦無可奈何,就此撤手。而從不問御殿之事的帝太后亦不再多加置喙,此番事宜終于不了了之。

自中宮箋表收回之后,為免琽妃一人事忙,皇帝晉珩貴嬪為妃,二人一同協理御殿,稚奴交由我看管。如此,可叫稚奴歡喜不已,日日開懷玩笑,分外活潑,毫無當初身居鳳凰殿時的壓抑克制。

是夜,出了一樁令人悲痛之事——竇修儀念女心切,神志恍惚之下一時墜樓。幸而得遇夜行的珩妃,經過救治后,陷入昏迷之中。竇修儀雖不得帝心,到底溫良謙順,得皇太后看重,育有皇長女,御殿之內品德有口皆碑,故而皇帝特命太醫院一眾御醫好生照看、精心照料。

得此消息,我心下不禁悲涼萬分:在這御殿中,若心智不堅定,只怕最先便系死于自己的心魔······

未幾,被我吩咐日夜監視產婆、保姆、乳母的倚華、凌合二人前來回稟數日來她們行規矩步、安分守己,甚為規矩,絕無她人安插眼線之嫌。

產婆伺候有孕的嬪御生產,事關重大,自然要好生掌控,保證嬪御來日順利生產,以防她人細作埋伏其中,出現產后毒殺、一尸兩命之類事宜。御殿皇嗣自幼便交由保姆看護、乳母喂養,以防嬪御玉體變化,妨礙承恩。此番監視既有挑選之意,亦有監視之能。襁褓嬰孩最離不開保姆、乳母的精心照料與看護,若其中或有一人欲行暗中毒害之舉,只怕我防不勝防,故而此番我特意提早吩咐倚華、凌合暗中好生監視保姆、乳母。

我正安心服用安胎藥之際,梁琦入內,傳來消息:多日的悲憤交加之下,姚氏因難忍屈辱,欲以一身紅綢自縊,終為人救下——如此反倒越發叫皇帝嫌棄。紅綢自縊之人死后易化厲鬼前來復仇,絕非姚氏此等大家閨秀可隨意知曉,且巫蠱咒詛乃御殿大忌。

琽妃一重重查下去,罪責便落到了正一品欽天監監正湯德隆身上。經徹查,固然湯德隆并未拾掇中宮行此舉,到底保不住底下人吃里扒外。孰料一經詢問,湯德隆非但對此毫無查知,對底下人亦毫無了解,更疏于職守,且自走馬上任起,更收受白銀近十數萬兩。皇帝當即罷免官職、沒收所有家產,流放交趾郡朱鳶縣。孰料湯德隆一夜之間,竟暴斃而亡。此事就此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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