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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文淑公主

  • 照影曲
  • 林遇澤
  • 3143字
  • 2023-11-12 08:38:51

眼見中宮無望即刻醒來,加之皇帝的勸解,我率先拖著疲憊的身軀出了寢殿。一個拐角,我便入了鳳凰殿的大門。

稚奴正練習書法,見我來了,擱下了筆,笑著跑來,親昵地招呼道:“密華姐姐,你來了。”

我面色沉重,語氣沙啞,言簡意賅道:“中宮方才誕下死胎。”

稚奴一怔,仿佛聽不真切似的,難以置信道:“你說什么?”

“中宮方才誕下死胎,你這幾日定要當心!”我嚴肅勸誡他。

“那,密華姐姐你還會來看我么?”聞言,稚奴揪住我衣袖,微帶恐懼與驚慌。

“近幾日恐怕不能了。待中宮身子康健些,我自會來瞧你。你這幾日千萬小心!”我耐心勸道。

“知道了,這段時日我自會謹慎小心。”稚奴一本正經地保證道。

在黃昏金色的夕陽照耀下,一切都變得那么美好而溫暖,我微笑著摸摸他額角的幾根發縷,方由倚華扶著回了聽風館。

因賞景而多耽誤了一些時辰,待到夜幕降臨時分,我才邁入聽風館大門,換了舒適家常的寢衣,愜意地落座東暖閣貴妃榻上,身上蓋著一塊淺紅五福捧壽七彩祥云紋錦緞,懷中抱著一只五香千瓣彩菊鵝黃軟枕,取了一旁薔薇寶相朱漆描金祥云硬木小幾上的牛角梳,細細梳理卸下珠釵的青絲,眼見著燭光搖曳,飄忽不定,聞著寢殿內彌漫著的安息香,我不覺心底里頭溫柔起來,松一口氣,念及今日白晝之事,不由得心底一沉,萬千感嘆道:“今日這黃貓,當真來得奇特,竟是專門撲向中宮。”

“只怕有人盼著中宮一尸兩命。”服侍著我脫下芙蓉雙色蘇繡綴碎米珍珠錦緞鞋后,倚華一口口喂我進服滋味苦澀的安胎藥,意味深長道。

今日發生了如此之事,俞御醫眼見我如此情狀,在號脈之后,隨即加重了原先安胎藥中的幾味藥的分量,增大了凝神安氣的效果。

我嘆一聲,隨手拈過一枚蜜餞,細細送入口中,仔細咀嚼了,吐出核兒,頗有同病相憐之感,才回應道:“若當真能一尸兩命,自然再好不過。然眼下中宮失了嫡子,亦順人心。”

鶯月眼見我毫無睡意,一壁細心地為我掖一掖被角,一壁揣測著,“素來與中宮不和之人,便系琽妃了,只怕其中她逃不了干系。”

“依你所言,此事倒似琽妃所為。然則琽妃心思細膩,斷無如此大膽顯目。”聽了鶯月的話,我當即搖頭。

倚華輕輕為我捶著腿,一邊道:“中宮已得盡恩寵,此番誕下一雙嫡子,人皆謂陛下會將這個孩子立為太子。屆時意欲芟夷,只怕牽連甚廣,不及此刻便宜。”

我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會否系他?中宮誕下嫡子,于他不啻驚天災禍。

倚華與鶯月一樣,大膽揣測,皆將矛頭指向琽妃,語氣深沉道:“中宮誕下死胎,顯見琽妃好處最多。她已不忿膝下無子,而中宮除養子外亦有一雙親子,焉敢不生嫉妒之心?”

“如此說來,我該照料中宮愈加勤儉些。不然,與琽妃來往一多,倒惹上嫌疑了。”我微微嗤笑道。

禍不單行的是,彼時嘉淑帝姬于玉華宮西南方位無故受驚夭折——正因如此緣故,彼時眾羽林軍無法及時抵達。翌日清晨,我梳妝時,方從梁琦口中得知此事,不由得大驚。

中宮所誕之子未幾便成死胎,不祥至極,按祖制所定,任憑中宮苦求亦無法追謚。倒是嘉淑帝姬,因生前極受皇太后疼愛,逝后被追謚為穆文淑公主,盡享哀榮。可惜的是,如此做法亦無法撫慰竇修儀心中之苦。

朝臣作賀穆文淑公主靈應狀:

臣等伏承今月八日穆文淑公主靈座有祥風瑞虹之應,爰至啟殯,知尸解。又承特稟清虛,薄於滋味,素含真氣,自不食鹽,洎於遷神,更標奇跡。伏惟圣系,本於道源,妙有所鍾,靈異必降。不然者,何得幼而能悟,性與非常,適來以時?且契於元運,超然而蛻,復鐸兜恚杳冥雖遠,仿像如存,則知仙路有歸,慈念已釋,理絕今古,事昭聞見。況臣等親侍軒墀,幸聞仙解,無任感之至。伏望宣付史官,以昭靈異,仍望宣示百官。

我心中同感:當日,娘親之死令我瞬覺天塌地陷,便一身素服前去拜訪竇修儀,加以安慰。孰料接連五次受阻后,第六次方見到竇修儀真容:一身素服之下,面容憔悴如枯槁,慘白如靈前白幡,愈加顯得毫無血色,不見當日慈母真容。

我心下震驚之余,福身行禮,“參見竇修儀。”

“起來吧。”竇修儀落座上首,一身素服,寒涼悲慟之意圍繞周身,凄婉一笑,“聽聞你接連數日前來,多次求見本宮,難得你這般誠心來探視本宮。御殿諸妃皆因本宮的嘉淑——”

竇修儀身邊的醉舞垂首輕咳一聲以作提醒,她方回過神來,取出帕子,揩著眼淚,繼續沙啞著聲音說道:“因本宮的文淑而視玉華宮為不祥之地。難得你這般誠心親自前來探視。”

我細細勸慰道,語調柔和而小心,唯恐觸動了竇修儀的心弦,“妾妃自幼喪母,如今娘娘喪女,妾妃推己于人,自然要來好生安慰娘娘。還請娘娘千萬要保重玉體。不然,只怕公主在天之靈亦不得安寧。”

聞言,竇修儀愈加潸然淚下,以帕拭去,哭泣不已。

我恍覺自己言出有誤,忙改口安慰道:“這可是妾妃的不是了。本想著安慰娘娘,卻不料招致娘娘愈加傷感。”

待到醉舞、丹桂在旁慢慢地勸阻了,竇修儀方緩和下來,啜泣著解釋道:“本宮不過一時傷心過度,叫林麗人見笑了。”

“如今公主已逝,娘娘也該好生為自己的將來著想。”我耐心地細細勸慰道。

“將來?”竇修儀雙眸含淚,凄涼地輕笑起來,似冬日的寒風夾著落雪迎面吹來,寒涼的意味逐漸綻放在嘴角、眉梢,連帶素服亦飛飄出冬雪的含冰之氣,“若非文淑,只怕這些年陛下根本不會駕臨玉華宮。如今文淑離世,只怕陛下更會忘了御殿中有本宮這樣一位嬪御。”

“那倒未必。”我細細分析道:“娘娘與陛下多年情分,只怕陛下斷斷不會因此而完全冷落娘娘。依妾妃看來,此前皆因娘娘待陛下冷漠,無爭寵之心,是而陛下對娘娘亦如此。若娘娘肯對陛下上心半分,娘娘于子孫福份上,絕非一星半點。”

“本宮哪里顧得上陛下來不來,本宮只想要文淑能夠活過來!”言畢,竇修儀再次淚流滿面,簌簌落下淚,慟哭起來。

我、醉舞、丹桂忙在旁勸阻,竇修儀才慢慢緩過神來。

“娘娘若能重得盛寵,那么,來日自然會有無數子嗣。若娘娘繼續這般消沉下去,只怕公主在天之靈亦不得安寧。”眼見竇修儀如此沉浸在自己的哀傷之中,我心生同感,愈加耐心地安慰道。

聞言,竇修儀抬頭瞥我一眼,細細思索著我的諫言,淚眼朦朧中開始煥發生機,逐漸有了一絲神采,恍若春日第一縷日光照射進冬夜的黑暗,打破滿地的冰冷寂靜與沉沉死氣。

寬慰好竇修儀后,我日日與殷淑儀一同至鳳儀宮照料中宮,恩寵亦自此開始緩緩升溫。待第五日清晨,中宮方悠悠醒來。沉霽趕緊命人告知皇帝。我服侍中宮飲用一早備好的云澤參湯。

殷淑儀上獻的云澤參湯難能可貴,然則鳳體尊貴無比。為著中宮醒來可即時飲用,參湯時刻熬煮著,但凡涼卻則多數倒進了恭桶,盡數浪費,亦顯出殷家富貴不可攀及。

皇帝瞧見中宮蘇醒,憔悴面容露出七八分欣慰,不分日夜侍立一旁的宮人亦安心不少。

此時此刻,皇帝發冠上特意只插一根羊脂玉簪,極溫潤樸素;脫去明黃雙面繡龍嘯九天明緙絲龍袍后,露出深碧祥云紋金線龍鑭邊雪錦羽緞寬袖蟠龍袍,近乎發黑玄墨;腰間不過系一條玄色織錦墨玉扣帶,垂一連暗絡碧玉滕花玉佩。裝束雖家常,亦不失莊嚴重肅。

碧玉滕花玉佩由整塊碧玉雕琢而成,雕刻工藝精湛,毫無瑕疵;玉色瑩潤通透,有上古美玉之舊物光澤;滕花更是栩栩如生,令人一望便頓生心靜神凝之感。

我曾聞得中宮提及,此玉佩出自開國皇帝——孝帝之手,后幾經輾轉,方落入她手中。那日乃大和三年八月十五——皇帝立后前日。大婚當夜,她自日華門入主中宮,身著正紅色云羽柔紗寢衣,面上羞若紅桃,自鑲螺鈿葵花形葡萄紋緞盒中取出玉佩,盒內鋪著紫紅色絨毯,面容含嬌贈予皇帝,以示物歸原主,亦多情深似海之蘊意。皇帝此刻戴此玉佩想必亦有此意。

進了幾口參湯,中宮神志清醒,瞧見皇帝走入,軟弱一笑,正欲起身便被皇帝按住,殷殷關切道:“梓童,你現在身子虛弱,先躺著吧,這些禮數全免了。”

我在旁幫中宮順著背,她虛弱而緩緩勻著氣,面帶欣慰,含笑欣喜,語帶希冀,笑容熱烈道:“陛下可見過皇兒了?他在哪兒?妾妃方醒,尚未見一面。”

皇帝面容有片刻呆滯,怫郁吐出一口氣,緊握中宮柔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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