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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儀秋糕點

  • 照影曲
  • 林遇澤
  • 3150字
  • 2024-03-03 16:51:06

相對靜默片刻,微風徐徐之下,我打破祥和的一片寧靜,對斂敏道:“敏姐姐,咱們去瞧瞧申姐姐吧?!?

“也好?!睌棵魧A竹桃扔到地上,被我拉去了儀秋宮。

沿清寧宮北宮墻的磚墁甬路一路北上,依次途經噴雪亭、魚樂亭、垂綸亭,再往東北方穿行丁香圃,便至儀秋宮儀門前,位處御殿東北,正南側正對一片西府海棠園,香韻朦朧,輕陰簾幕秋千影,曲水麗人花半遮,有非涂澤而胭脂膩、非粉飾而肌膚細之色,兼西子顰收初雨后、太真浴罷微暄里之景,玉壘正春。

朱漆描金雕扶桑滿枝黃鸝鳴脆椴木儀門前,遠遠聞得婺藕爽利開朗,“朱姐姐,你再嘗嘗這塊糕點?!?

我與斂敏對視一笑,掀開湘妃嫩竹細簾,入內打趣,“糕點不過口舌之福,申姐姐如何這般喜笑顏開?”

一入內,只見里頭婺藕正與朱順華用著糕點,滿滿一桌,松子棗泥麻餅、四色片糕、大方糕、定勝糕、豌豆黃、枇杷梗等,精致可口,甜膩綿甘。

朱順華一襲深紫團福紋宮裝,挽一條素紗輕綃披帛,只以茉莉簪于同心髻兩側,插素銀繞金碧玉掩鬢,淡妝素雅,家常裝扮。

“參見錢太儀、林婕妤?!敝祉樔A忙起身行禮道。

“大家都是一同進宮的姐妹,朱姐姐何必如此客氣。”我含笑扶她起身。

“敏姐姐,清歌——”婺藕笑著起身迎客,卻在吾等走近之后忽地換了臉色,詫異萬分地瞅著我臉上的面紗與斂敏額上的抹額,“你們這是——”

“瞧了一回珩貴嬪,得了賜,便戴上了?!蔽液Φ溃疽馑裏o需大驚小怪。

斂敏亦隨之點點頭。

如此,婺藕便被我毫無差漏地糊弄過去了,歡笑著拉著吾等坐下,“你們快坐。”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睌棵趑嫒灰恍?,徑直落座她身旁,拈起一塊豌豆黃,小口含入。

我挨著斂敏落座朱順華身旁,悠悠倒了一杯金壇雀舌,香氣縹緲。

“敏姐姐,如何?”婺藕盯著斂敏,滿目期待,宮裝上的淺紅海棠亦多幾分俏皮,如同一把撥浪鼓,叮咚笑意。

“入口即化,模樣精致,不知系哪位御廚所制?”斂敏笑問道。

“是我自己烹制的。”她面上滿是驕傲。

“不知申姐姐師承何派?”我一臉玩笑道。

“在家時,我娘日日親授,入宮后偶起興致卻無機緣,今日方做了滿滿一桌,只待你倆。不承想,叫朱姐姐占了頭采。”言論間,婺藕歡圓的面龐落寞了幾分,淺紅銀線繡海棠錦裙亦帶了幾縷淺色漫漫的思親之色,隨即換了臉色,笑著取一枇杷梗遞給我,自己拈了最喜愛的松子棗泥麻餅,細細入口咀嚼,慢慢品味其中滋味。

“說來我亦許久未見過娘親了。”朱順華落寞地垂下眼瞼,哀嘆一聲,面上浮出愁容,“然則按宮規所定:但凡嬪御懷有身孕,至八個月大時,若得陛下或中宮的垂憐,生母可日日入宮陪伴至月子結束?!毖约坝诖?,眼中含了一絲振奮的神采,襯得深紫團福紋宮裝上的色澤與紋理愈加鮮明亮麗,福氣沖天。

“不過,欲懷有身孕亦要看天意,陸貴姬便系個例。御殿中,有孕的嬪御少,有皇嗣的嬪御更少。若非為了開枝散葉,只怕并無此次選秀,咱們亦不能聚在一起?!睌棵魧⑹种型愣裹S搓下一塊塊,慢慢捻著,目色出神,若有所思,傾髻之上,一朵碩大的金銀絲纏繞山茶鈿花垂下兩條白玉米珠墜紅寶流蘇,金光璀璨,熠熠生輝,在外頭射入的日頭照射下,愈加顯得斂敏面容勝似羊脂白玉,氣質遠出山茶清寒。

“此言極是。”婺藕一聽,臉色隨即黯淡下來,點點頭,應和起來。伴隨著她的喟然一嘆,錦裙上的煙云紋一時間亦道道深刻,愈加坐實了她愁悶苦澀的心思。

“如今身處御殿,能否幸存尚且未知,遑論生子。”我嘆道,挽了挽臂間的披帛,只見細細觀察之下,上頭的蘇繡嫩芽圖案愈加小巧起來,不知系哪一位繡娘所繡,靜默片刻,察覺冷場起來,忙岔開話題,笑起來,“說這些作甚,倒叫人心頭縈郁。”

朱順華這才回過神來,微一轉眸,眼中隨即熠熠生輝,滿是期待,語氣婉然道:“此言極是,咱們不若想想八月十五的中秋宮宴。”

此言一出,我心頭咯噔一下,瞥一眼身旁的斂敏,正對上她投來的目光,心有靈犀一般。

朱順華不知先頭之事,神色感慨而落寞道:“此次中秋宮宴眾人定會爭相出彩,不知墨麗儀如此美貌且出身這般高貴,會如何穎然出眾?!闭Z氣微帶自嘲與自傷。

“無論她原先意欲如何,眼下皆無良機?!睌棵羲技胺讲胖拢D了頓,唉唉嘆息,臉上不是滋味,端起海棠折枝花蝶風韻紋的甜白瓷茶盞,慢悠悠掀開茶蓋,仔細浮了浮,緩緩啜飲起來。

我微微一笑,瑩然靜默地梳著胸前一束青絲,柔軟亮麗,香氣襲人,并不做聲。

自入御殿以來,鶯月日日采摘新鮮的玫瑰花瓣,榨出汁,染入白巾。待我梳洗罷,將烏發包在沸水煮過的白巾內。待熱氣散去,巾上玫瑰花汁便滲入發中,滋潤黑發,兼每日必食一碗軟黏香糯的黑芝麻糊,雙管齊下,我的秀發愈加墨亮襲人。

朱順華一愣,身子前傾,湊近腦袋,好奇地悄聲問斂敏道:“錢太儀此言何解?”

眼見朱順華如此好奇,嘴角彌漫出一抹笑意,簡單解釋起來,“方才——”

待我簡單解釋畢,斂敏神色哀哀,婺藕垂下眼瞼。二人皆寂靜不語。

“聽宮人所言,自從父母雙亡之后,她在自家府邸之中,甚是心高氣傲,格外自尊,且現下頗受寵愛,恃寵生嬌亦在情理之中。”婺藕沉默片刻,哀嘆一聲道,漫不經心飲了一口,食指腹慢悠悠抹著茶蓋上的海棠折枝花蝶圖案,不欲多言。

“可惜陸貴姬亦有脾性?!敝祉樔A靜靜浮著茶面,面上波瀾不驚,只嘴角一絲若有似無的淡笑。

“陸貴姬身懷龍裔,墨麗儀縱使再魯莽,亦不該如此?!辨呐阂槐谒剂恐槐谖⑽Ⅴ久?,困惑出聲。

我嘴角一絲微笑,回應道:“姐姐豈不聞初生牛犢不怕虎?何況縱使身懷龍裔,陸貴姬早早失寵,陛下不過為著雨露均沾方探視幾次罷了。正因如此,方有此胎。若為皇子便罷,有幾絲翻身機會;若為帝姬,只怕毫無用處。如今新人中至為受寵者,唯墨麗儀、敏姐姐、裊舞姐姐而已?!闭f著,又取了一塊枇杷梗,慢慢嘗起來。

“陛下當前只一位皇子,若如妹妹所言,來日她誕下皇子,憑著資歷深厚,臨位貴嬪之位亦無不可。”斂敏喟然一嘆,仿佛念及當日往事,格外感慨,“怪乎當日侯昭媛有那副神態。”言畢,面露無可奈何之色,舉起粘著豌豆黃的柔荑,輕咬一口,細細品嘗其中滋味。

“說來皇長女咱們不曾得見,其生母竇修儀亦只在覲見嬪御那日拜見過,而后玉體抱恙至今?!敝祉樔A眉頭一蹙,話鋒一轉,語氣感嘆起來。

我亦頗有同感,念及初次覲見闔宮嬪御那日的情狀,“朱姐姐所言甚是。竇修儀瞧來極和藹可親,誰想身子這般孱弱。權淑媛亦如此?!闭Z氣不免感慨起來。

“宮里女人多,陰氣重,自然易得病。”斂敏皺眉沉吟一番,意味深長道,輕輕啜飲一口金壇雀舌。

隨著斂敏一句話,我固然有所察覺,到底懵懵懂懂,不甚了解,且心下困惑依舊不減:竇修儀臨位九嬪,誕下皇長女,且太醫院御醫皆為國手,醫術自然高明,為何至今依舊未愈?

默默無語中,就此無話。

待填飽了胃口,回宮后,一出穿堂,我便偶遇琽貴嬪步出吐月閣,身著一襲月白色七彩廣繡百子圖孔雀紋緯錦宮裝,素淡雅潔,平易近人,可見系家常裝束。

我嘴角含笑,如儀行禮,“參見琽貴嬪?!?

“林婕妤,你怎的戴了這條面紗?莫非對花粉過敏?”眼見我面紗遮臉,琽貴嬪登時詫異道,目光閃爍著幾絲駭然,襯得月白色的宮裝愈加深沉,不曾吩咐我起身,徑直問道。

“這——”乍聽此言,微微困惑之下,我面露難色,吞吞吐吐道。

“回稟娘娘,我家主子于玉簪園偶遇陸貴姬,遭指責不敬,受了掌摑,不得已才戴上珩貴嬪賞賜的面紗。錢太儀看不過,在旁求情,亦遭受牽連,連額頭也——”鶯月忍不住,忿忿出言。

“不許胡說!”我故作氣惱,輕斥一聲,回頭換做一副謙和溫婉的模樣,謙微道:“回稟娘娘,妾妃不過與陸貴姬說笑幾句,自覺面紗遮臉頗有琵琶羞抱之意,便半拂了面?!币槐谳p輕顯露幾分傷勢。

微微蹙眉一番,隨即舒展開,鏤芍藥銀鳳步搖上垂下的絲絲碎珠流蘇微不可見地擺動一番,抖擻出一絲不悅,琽貴嬪扶我起身,嘴角含著安慰,溫聲勸慰道:“婕妤可謂大度得體。若她再有玩笑話,婕妤想聽便聽幾句,若不然,也別委屈了自己,告知本宮,本宮自為你做主?!?

“妾妃謹記娘娘教導。”我頷首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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