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已經變回人形的月關睡的并不安穩，小小的臉上有已經干涸的淚痕。“姐姐……娘親……，不要，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我輕輕拍他的肩膀：“月關，關關，醒醒，醒醒……”
“姐姐！”小孩迷蒙的雙眼瞬間亮了，隨即卻又閉上了，嘴巴也緊緊的閉著，似是不肯再說一句話。
我嘆了一口氣：“月關，是姐姐不好，姐姐不該丟下你的，以后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小孩緊閉著的眼睛睫毛顫了一顫，依然沒有睜開。
“這次絕對是真的，一定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你六嫂、六哥還有你小侄子都在一起。還有一位很嚴肅但是很可親的老爺爺，你們可以一起住在一個很熱鬧，很好玩的地方……”
我摸了摸他的小臉，憧憬著沒有我的將來：“你一定會喜歡的，姐姐在那里長大，那里有很多的桃樹，每年春天，桃花開的熱鬧，任你穿梭幾十里，依然走不出遍布的花海，花開得熱鬧，幾十里的天空都仿佛變作了桃花的顏色。桃樹長的不高，即使是你月靈狐的原身跳起來就可以摘得到桃花，桃花樹下有很多覓食的母雞，它們尋尋覓覓的捕食花下的小黑蓋蟲，它們吃了那種小昆蟲，會下很多蛋，然后你和百年一起撿了來，讓爺爺給你們煮了吃，然后你們可以長的很高，很健康，很聰明，等你長大了，在桃花夭夭的季節，娶一位面若桃花的姑娘……”
一雙冰涼的小手撫上我的臉，“姐姐，你怎么哭了？”
“月關，在那里會有很多疼你，愛你的人，如果姐姐能留有靈識，一定還會去看你的。”
“姐姐，你要送我走？你不跟我一起去？”小月關緊緊抱住我，“不要，姐姐你答應過我要一直在我身邊陪著我的，你答應了的，你答應了啊！嗚嗚嗚！不要拋下我，姐姐，不要再讓我一個人......”
“關關，你不會再一個人的，那里有姐姐最親的親人，有你的親人，你們會一起生活，一起開心，一起幸福的。”我拍了拍他的背，小小的孩子，本來應該快樂無憂的年紀，平安，自由......
我送你去過你該有的生活！
我知道我現在的做法已經有些瘋魔了，擅自干涉一千多年以前的人命軌跡，年代越久遠，變動越大，對整個歷史進程的影響會是不可估量的。可是，我真的想要我所在乎的人都能活的沒有遺憾。真的，很想，很想……
我所生活的年代，天命的約束力越來越弱，只有在那樣的年代，人才可能有自主的權力。我拼盡余生，想要給他們一個重來一次的機會，一個大家都可能有幸福結局的機會。
看著此刻中毒昏迷的宇文邕，我突然想起以前的看的電視劇，什么天家無情，皇室操戈之類的，果然戲劇來源于生活。只是我不能相信，最初的最初，那兩個可以共享“假皇后”這樣驚天機密的兩兄弟，究竟是怎么走到這一步的。
“我一定會救你的！”
“豆羅突！”
“曼曼！”宇文直轉身，驚喜的表情真真切切，看不出一絲作假，“你……”他突然壓低聲音，“你跟我來。”
“你怎么回來了！”“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么狀況，好不容易逃走，你回來做什么？”
“現在是什么狀況？”我冷笑著反問，“宇文邕，你的親哥哥，當今的大周皇帝陛下被你未婚妻下毒，至今昏迷不醒，對不對？這個事情你想說，你不知情？還是，你知道，只是就那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心里其實很高興這個事情的進展？畢竟，太后娘娘就剩你這么一個寶貝兒子。”
“曼曼，你……”他震驚的表情更是到位，立馬怒道：“誰告訴你這些事的！你不要聽別人瞎說，這種大逆不道的罪名怎么能隨便編排！”
“你看看你，我只是這么一說你就這么大反應，如果我說的這些話只是在詐你呢？你的表現完全就出賣了你自己。你真的明白做為一個皇帝要承擔什么嗎？想想你的幾個皇帝哥哥，甚至如今的宇文邕，這個事情，元玉扇能做，別人也能做，宇文邕躲不過，你自信你就躲得過？當皇帝除了有那些看似輝煌的榮耀，更多的是各種陰謀、陽謀，如一葉扁舟獨自駛在暗潮洶涌的廣袤海洋之中，隨時有翻覆的可能，你喜歡那樣身不由己的命運嗎？還是元玉扇更喜歡？或者是你更喜歡元玉扇，不管她想什么做什么，你都支持，即使是要你親哥哥的命？你真的知道你在縱容什么嗎？”
“曼曼，你說的我都明白，只是如今箭已上弦，我已身不由己。”
“只要箭還沒有離弦，就可以收手。”
宇文直定定的看著我，眼神中有說不出的痛楚，“曼曼，你知道當初我們為什么選你來代替阿史那公主嗎？不是因為突厥使團只剩你一人，而是因為一開始阿史那公主的逃婚就是當今的皇帝陛下與阿史那公主協作完成的，我原來也還在疑惑偌大一個使團，在我大周境內怎么可能就這么容易被團滅！沒有大周的人幫忙，你以為一個待嫁的公主能有多大的本事掀起如此風浪。”
“一開始你就只是一個棋子而已！一個隨時可以被丟棄的棋子。他對你的好，也只是在騙你，騙你幫他演戲，騙你幫他奪權，騙你幫他結盟突厥，騙取你的真心……”
宇文直向來嬉皮笑臉，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何曾有過如此認真，如此凝重的表情，以至于我居然有些相信他了。
我感覺我的臉有些僵了：“他，他為什么要與突厥公主合謀毀掉自己的婚約，娶了真正的突厥公主不是能更好的與突厥結盟，欺蒙突厥，一旦敗露不是很糟？你說這些根本不合常理……”。
“突厥公主逃婚，這個事情，皇帝陛下處理的多好，阿史那公主欠他一份人情，并且在我們的對頭齊國攪弄一番風云，逐步削弱齊國的國力，突厥可汗理虧，也暫時消停了，北方邊界至少在木斤可汗在位期間算安定了，而你，表面是他的軟肋，其實是他拋出去的餌，引得各方蠢蠢欲動，自露馬腳，你看，大權在握的宇文護歷經三朝，風頭無二，可是在四哥這一朝，倒了！這么一棵根莖遒勁，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就這么被他悄無聲息的推到了，沒有人再提起，沒有人敢提起。”
看著宇文直的表情，我覺得，對于宇文護的倒臺，其實他是很難過的，為什么？
宇文護對于北周的繁榮穩定，的確是做出了不小的貢獻，只是，前面兩位皇帝都是被他害死的，而那兩位皇帝都是宇文直的親哥哥啊，單從親情上來說，他也不應該是維護宇文護的啊。
可能我糾結的心情又表現在了臉上，宇文直看著我，搖頭嘆了一息：“曼曼，你難道不應該很難過嗎？為了，被當作棋子的自己，為什么，你，你給我的感覺是很困惑？”
“我是很困惑啊，宇文邕之前，你的兩個皇帝哥哥都是被宇文護害死的，為什么你還是和他很親？”我順從本心，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的心到底在哪里？”他擰了擰眉心。
我的心？
給了他的心怎么能夠收得回！我只想起了這么一句歌詞。
宇文直擺出一副“你這個白癡”的嫌棄表情：“我是說，你關注的是什么？我說了這么多，你難道還想救他？！”
“不救了。”
“啊？！”
不救怎么行！
怎么能不救！！
怎么忍心不救！！！
不管宇文直說的是真是假，我只信我經歷的事。不管宇文邕對我是真心還是利用，只是當初我幾次遇險，他護我是真。
救還是一定要救的！至于救了之后呢，真的再也不想見他了——這個騙子！大騙子！！欺人太甚！！！
我憤憤然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回頭問他：“小狐貍去哪了？”
宇文邕中毒，小狐貍并不在宮里，難道早就走了？憑空丟失一個皇后，小狐貍也太胡鬧了！我分明跟他說得很清楚，不準擅離職守，把宇文邕置于險境的！
唉！想起小狐貍那個不靠譜的樣子——我找他幫忙才是胡鬧！
“小狐貍？元淯啊！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你都知道我離開過，難道不知道我是怎么離開的？”我詰問道。
“呵呵，我當然不知道啊，我就是覺得最近你怪怪的，然后，我猜出來的！”
我嫌棄的撇撇嘴，誰信啊，就你那智商！
“你告訴小狐貍，讓他把東西還給我，不然，以后想還都還不了了。”
將錯就錯算了，順成皇后姐姐的神荼子也是很好用的，反正小狐貍也用不了，更何況我的時間也不多了，單憑我這么一窮二白，文不通，武不會的狀態，怎么幫他解決如今的政局變動。
“唉，曼曼你去哪？”
我風風火火，頭也不回：“去死！”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