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利娜低落視線，輕輕嘆息。

“那是沒有盡頭的濃霧。”

片刻之后，她開始講述：

“霧太大了，甚至分不清是白天還是晚上，到處都是灰蒙蒙的，到處都是望不到頂的樹。我趴在馬背上，手和腳不停搖晃，半暈半醒。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起，我開始掙扎，然后我看到一個男人，看到他胸口的家徽，暗紅色的，像是傷疤一樣，很深很深的烙印。我從馬背上摔下來，男人看了我一會，然后走了。我知道他可以再把我抓回去，但他沒有。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還有到底發生了什么。我在森林里奔跑，野獸的叫聲嚇得我半死，我躲在樹洞里瑟瑟發抖，以為自己會凍死。但我沒有凍死，我最終跑出森林，昏倒在路邊，正巧被蒙諾迪克孤兒院的教師發現，然后被孤兒院收留。這就是我對自己身世的全部記憶。”

奈音和維特都還沉浸在女人那充滿謎團又哀傷的過去，亞瑟卻馬上發問：“那你的名字呢？代表什么嗎？”

薩利娜回答：“我告訴孤兒院的人們，我什么也不記得了，包括自己的名字。他們讓我努力回想，我只說出芙蘭，但我不確定那代表什么。他們同樣不知道這是我的名字，或是我親人的名字或是什么，但他們相信我既然記得這個名字，就一定有什么意義。為了記住它，就把它用作中間名。佩多姆是發現我的那名教師的姓，而薩利娜是一種開在巖石中的花，他們用薩利娜作為我的名字，希望我和開在巖石里的花一樣堅強。”

“好名字。”亞瑟點點頭，又很快說道，“可以的話真想見見那種花，一定很漂亮，和你一樣。名副其實，你確實又美又強。”

薩利娜挑起視線，看著亞瑟冷哼一聲，說道：“贊美可以省下，我不會再像昨晚一樣，任你……”

話還沒說完，薩利娜卻突然抿唇低下頭，一旁維特看出不對，瞥眼看亞瑟：“喂，昨晚你做了什么？”

維特本來就覺得奇怪，怎么只隔了一個晚上，薩利娜就決定加入他們，而且還是極為危險的尋龍之旅。

亞瑟茫然地眨了眨眼：“我沒做什么呀。”

“別擺出那副表情，按照以往的經驗，你做出那種表情，說明你絕對做了什么。”

亞瑟看起來更加冤枉無辜：“真沒有，維特哥你居然不信我。”

“好了，別再說了。”薩利娜輕輕地敲擊桌面，“我已經把我能說的都說了，作為暫時的同伴，這樣已經足夠了吧。”

維特和奈音一起看向亞瑟，看到亞瑟揚起笑容，他們一起看回薩利娜。

維特表示：“這是當然，歡迎并感謝你的加入，薩利娜。”

不知道是不是氣候異常的關系，蒙諾迪克城區的樹比城外的樹木看起來像晚一季一樣，大多葉子枯黃或紅，還未凋落。走在街道上，看著枝杈上掛滿紅黃交織的樹葉，倒也賞心悅目。

亞瑟右手拿著一顆蘋果，大口啃著，左手拿著一顆蘋果不時拋起再接住，悠閑地走著。黃昏的陽光透過紅黃樹葉照下來，紅紅暖暖的，很是愜意。

他在離鐵匠鋪幾米遠的地方停下，看薩利娜揮舞鐵錘的樣子。規律的金屬聲響起初聽覺得煩躁，但聽久了，便莫名有種安心的感覺。

薩利娜注意到亞瑟的到來，但看人沒有走近，盯了幾秒后就返回手上工作。

金屬聲響繼續，汗水繼續流淌，蘋果繼續縮小。

亞瑟想，大概就算是刺骨的寒風吹到這條街道，也會乖乖順服，變成燥熱的暖風。

亞瑟一邊吃蘋果，一邊靜靜看薩利娜，迎著專屬于這條街道的暖風，呼吸專屬于這條街道，那帶有金屬味道的空氣，聽著專屬于這條街道的“叮當”聲響，一點一點認識，一點一點了解薩利娜。

夕陽的余暉即將消失時，薩利娜坐了下來，抹擦掉汗水，重新去看亞瑟。

蘋果早已經吃完，亞瑟微笑，走上前的同時，將左手里的蘋果拋了過去。

“又是勞累的一天，辛苦了。”

接過蘋果看了看，薩利娜豪爽地咬下一大口。

“還好，喜歡就不覺得辛苦。”

“那還真讓人羨慕，勞累在喜歡的事物上。”

“或許吧。”

亞瑟不說話，只是微笑著看薩利娜。

最終薩利娜先打破沉默：“奈音呢？”

“前面的街道有賣衣服的店，她在那，我讓她隨便挑。”

“真大方。”

亞瑟聳肩：“反正是用地精便便換的錢。”

薩利娜挑了挑眉：“怪不得你們能支付十萬丁克，原來是遇到地精。”

“運氣很好吧？”亞瑟咧嘴傻笑。

“確實。”停頓幾秒，薩利娜起身，將她趕制的劍遞了過去，“試試看。”

“給我的？”

“嗯。你現在用的明顯是軍隊用劍，你應該用不順手，上路之后會遇到什么危險都有可能，讓你用好劍也算是對我自己的保護。你說過，你很強不是么？”

亞瑟馬上回答：“你現在是我的伙伴，我當然會保護你。”

不知道薩利娜是不是故意，這把劍與尤蓮達的劍幾乎相同，只是劍柄上裝飾的是一塊藍寶石，這讓它們看起來像是一對雙子劍。

亞瑟隨意揮砍幾下，順手的武器讓手臂乃至全身像沐浴春風一樣輕松舒適。

亞瑟撫摸這把劍，嘴角掛著和心中感受相同的笑容。

“這是一把好劍，薩利娜。等我的劍修好，我就有兩把好劍了。”亞瑟向人張了張手臂，“我更強了。”

“能強到不被龍吃掉就行。”薩利娜其實喜歡亞瑟因為自己喜悅的樣子，但她沒有表現出來。

亞瑟認真說道：“對我來說，不了解的領域都很神奇，一塊鐵在我眼里就是一塊鐵，我不能把它變成什么，但你可以用它做出各式不同的武器。真是不可思議。”

“學會了，你也可以。”

“哈，我想我沒那個天分。告訴我薩利娜，為什么沒在講述你身世的時候提起龍眼石，提起你對我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