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好這一批就休息啦。之前路不是斷了么？運貨也就拖延了，所以要趕工多運一些，避免塞安那邊進度上出問題。”

“原來如此，真替對方著想呢。”

“那當然，畢竟關(guān)乎班戈的名譽啊。前輩們說過，除了貨物的質(zhì)量，也要關(guān)心合作商家的利益。我們這些提供原材料的工人們，與商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guān)系，可不能含糊。”

“嗯，很有道理，怪不得班戈能夠這樣繁榮。”亞瑟點頭。

“班戈能有現(xiàn)在，是靠我們一代一代班戈人的努力啊。”

“嗯……”亞瑟低下頭，踢開腳邊的一粒小石子，“帕克，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想問什么？”

“有一個因為戰(zhàn)爭失去家園的流浪漢，一無所有的他無意中發(fā)現(xiàn)一個富饒的小鎮(zhèn)，想在那個小鎮(zhèn)生存，但小鎮(zhèn)居民們不接受外來者，要他離開。這樣的事，你怎么想？”

“呃……應(yīng)該會感到氣憤吧，那個流浪漢是因為戰(zhàn)爭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如果我是小鎮(zhèn)居民，一定會歡迎他。”

“可那樣的話，小鎮(zhèn)的財富就要多一個人分享，也多一份危險。”

“那又如何？財富應(yīng)該是用自己的雙手去創(chuàng)造，而不是專屬于某個人或某個集體，只要愿意付出勞動就該獲得回報。班戈不就是例子嗎？班戈是絕對開放的地方，只要和我們班戈人一樣踏實肯干，就會受到歡迎。我想如果那個小鎮(zhèn)的居民還有善心，就應(yīng)該給那個流浪漢機會，讓他用雙手證明自己，如果發(fā)現(xiàn)是好吃懶做的惡棍，那再趕出去也不遲，危險也避免了。”

“嗯，我明白了。”仰起頭，亞瑟微笑。

“怎么問起這個？”

“其實這個問題是可以預(yù)示戀愛運的。”

“誒誒誒？真的？那我的答案說明什么？其實我暗戀鄰居家的二女兒很久了，她會喜歡我嗎？我和她會有結(jié)果嗎？亞瑟告訴我答案快告訴我！喂你別光是笑瞇瞇的你告訴我呀！”

晚上準備行裝的時候，亞瑟發(fā)現(xiàn)劍身上有一道小小的裂紋，并不明顯。他撫摸那道幾不可見的裂痕，再次憶起瘋狂砍殺的那一刻，小小的腐尸斷裂為兩截的剎那。臨睡前他示意維特和他出去。

他們在旅館外的樹林中并排行走，像散步卻沒有散步的氣氛。過了一段時間亞瑟蹲下，撿起一截小樹枝在地上隨意劃動，畫出什么又很快抹去。維特知道亞瑟有話要說，看著他的背影耐心等待。

“維特哥。”

“嗯。”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們有一起長大，一起光屁股在河里抓魚的交情。”

“對，每次我都被你拖下水。”

“所以你知道我，我也不擔心你。”

“對，只有你總是害我擔心。”

“……維特哥。”

“嗯？”

“要是有一天，我決定做很不好的事，哪怕我認為不是不好，但你很清楚，那就是不好的，你要負責阻止我。”

維特嘆了口氣，心想果然又被拖下水了。“萬一那時候我沒空怎么辦，獵師可是很忙的，去拜托奈音吧。”但這一次的水，他不想趟。

“奈音大概會把我的生命放在第一位吧。”

維特看著亞瑟轉(zhuǎn)身，慢慢仰起臉，那雙黑眼睛在月光下仿佛一池潭水，清澈見底。

“只有你可以，你知道。所以……就拜托你了，無論如何，一定要阻止我。”

維特沒說話，抬眼透過黑壓壓的枝梢看向天上明月，在心中默念：“我才不知道……”

亞瑟看維特沉默，站起身突然湊過去，掛起他一貫的耍賴模樣，嘻笑著說道：“維特哥最好了，維特哥絕對不會不管我，是不是嗯嗯？”

伸手按住黑腦袋阻止它向前湊亂動，維特先是做出兇狠的樣子瞪亞瑟，漸漸的，按壓的手變?yōu)閾崦B眼神也一如既往地柔和起來：“我知道了，答應(yīng)你。”

因為有維特的承諾，那晚亞瑟睡得很香。他對維特的信任就像一張純白的紙，上面沒有任何污點瑕疵。他很清楚維特在答應(yīng)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做好面對與承擔的準備，哪怕是最壞的結(jié)果。

亞瑟依舊害怕，害怕黑暗，害怕什么也沒有。在他沉睡的那兩天里，他聽著仿佛竊竊私語般的沙沙聲，明白了兩件事：

那個孩童靈影確實是一粒復(fù)仇種子，在砍斷他身體的剎那，那粒種子就植入自己心底，小心隱藏著，等待破土發(fā)芽的時機。而在扎伊特，自己幻想的，那像巨大眼睛一樣的黑暗魔獸真實存在，黑暗魔獸就是黑暗本身。

與熱情開放的班戈完全相反，一進入塞安，亞瑟等人便感到一股嚴肅凝重的氣氛，似乎這里的空氣呼吸起來都比別處要重一些。無論大街小巷，處處可看到執(zhí)勤巡視的士兵，只要是人流較密集的地方，就必有士兵把守。

守衛(wèi)嚴謹?shù)惯€算正常，然三人在這座城市里走了許久，也沒有見到過一個爽朗大笑的男人，也沒見到一個穿短裙的女人，看路人們的臉色雖說不上是冷漠，但總覺得有些緊繃。

維特猜想之所以會有這么多士兵巡視，或許和前幾日處決倒賣鍺琉石的不法商人有關(guān)，亞瑟雖然不習(xí)慣這種嚴肅氣氛，倒覺得符合心境。

三人中奈音最不適應(yīng)。

由于見到的每一位女性的穿著都是簡樸保守，這讓穿短裙長襪的她多少有些別扭，走在路上不時用左手拉裙擺向下拽，右手則擋住半露的胸口，最后干脆提議回亞瑟身體里，或者買一件適合此地風格的衣服。

對于奈音的提議，亞瑟斷然拒絕。

他猛地轉(zhuǎn)身，按住奈音的肩膀，用堅定的口吻，露白牙笑的姿態(tài)，嚴肅的神情，斬釘截鐵地大聲說道：“不必感到別扭！你又不是塞安人，沒必要穿得和塞安人一樣。別人的眼光重要嗎？別人的看法能當生命力吃嗎？明明只有我的眼光最重要吧！奈音，我啊，是絕不會用穿著去評判你的，無論是你現(xiàn)在的穿著也好，還是完全蓋起來也好，還是只剩內(nèi)衣也好，我全部都接受！你就是你！難道你不知道，每天都能看到你的胸部和大腿，是一件多么清爽和愉悅的事情嗎！雖然只有一部分，但那一部分對我來說是重要的風景！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奪走這道風景！奈音你記住，無論你想露多少，我亞瑟都是你堅強的后盾！只要你想，我?guī)湍忝摚^不手軟！”

在奈音呈石化狀態(tài)的時候，維特狠狠拍打亞瑟的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