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35章 (五)多年后再一起上課

從邁進大學校園后,柳眉似乎感覺從小便套在脖子上的枷鎖一點點打開并消除了,也許是終于高考一舉高中眾望所歸,也許是終于遠離家鄉可以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在陌生的人群里隨心所欲不逾矩。

許墨的名字在每天忙忙碌碌的生活里幾乎從未提起,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悄無聲息的黑夜里,在一個人走在偌大的校園,在看到甜蜜的女孩依偎在身邊男孩的身邊,她的心里是想念的,是惦記的,是有點怨念的,好多時候她以為忘記了,可又在某一個時刻猝不及防的跳出來,一張笑嘻嘻的臉,帶著的帽子,雪地里騎著的單車,還有那晚煮的熱氣騰騰的方便面。

進入大學的第一堂課時社會學理論,倒也算的上入門課,社會學專業的學生怎么也得先明白自己的專業究竟學的是什么。

老師姓李,四十幾歲,個子中等,一身素衣,短發微卷,看起來特別像鄰居全職大媽,但李老師卻是一枚如假包換響當當的副教授。

柳眉好像第一次見到“教授”這個偉大的物種,但是看起來和普通人卻又沒什么兩樣,第一堂課,全員到齊,社會學院的小教室也幾乎坐的滿滿的。

李老師的開場時這樣的:嗯,今天是各位同學進入大學的第一節課,我很高興,看到了很多同學,應該是全員到齊了吧,而且每位都精神飽滿,充滿期待,作為你們的專業課老師,我希望你們能保持一個月的時間。

教室里一片笑聲。

后來柳眉才知道,這種開場真不是一種幽默,而是在根據歷史經驗客觀描述一個鐵一般的事實。因為到社會學理論第三節課的時候,一共十三個男生出勤的就剩一半了。

因為課程和老師一樣,雖然內容豐富,但是枯燥無味,所以在意識到這堂課不點名不提問的自由度后,這些膽大包天的男生率先開始大學時代的逃課行為。

還有一門課叫做中國社會學史,講師姓萬看起來三十幾歲四十不到,瘦小卻精神,扎著馬尾,牙齒略微外凸,不能叫做漂亮但是精氣神十足。同樣是專業課,毋庸置疑是枯燥無味的,不點名卻節節滿座,課堂氣氛活躍無比,老師講起來來那叫一個虎虎生風,聲形并茂,把一堂空洞的中國社會學發展史講的可謂活色生香。

日子一天天過去,三個女孩也開始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規律,加上性格迥異,也不怎么總膩在一起行動了。

如今的柳眉雖然是班級的團支書,院里的小紅人,人也開朗外向了很多,但是骨子里仍然是喜歡獨處的,她總是覺得一群人在一起,活動十分受限,總要有人遷就別人,要等待要磨合,太消耗時間,還是一個人說走就走來的痛快,宿舍的其他女孩倒是熟知了她的脾氣也都隨她去了。

轉眼一個月過去,十一月的中原已是初冬,縱然是火熱青春無敵的大學生們也都紛紛穿上了薄薄的羊絨衫,柳眉一直未剪的頭發已經垂到了肩胛骨下側,劉海也都順順的掖在耳朵后邊,她大部分時間的生活軌跡就是上課、宿舍、食堂和圖書館,一個人在圖書館覺得內心安寧無比,一個人在小樹林就覺得孤單異常,反正她也不習慣大聲誦讀,索性再也不去小樹林和其他同學爭奪難得的石凳了。

社會學理論的課依舊枯燥無味,柳眉看著李老師,臉色有點發案,估計又是做什么研究課題沒睡好覺。

窗外的樹葉已經逐漸稀疏,明亮的陽光透過這個縫隙照射進來,斑駁的光影忽然讓她有點心慌。

她也不知道這種心慌從何而來,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大一口水,也難以壓住撲通撲通的心跳。

果然,桌子微弱的震動起來。

手機在響。

她從桌洞里掏出手機,阿爾卡特沉甸甸的,摁亮小屏幕,上面一行字:我下午到濟南,來找你。沒有落款,號碼陌生。

一個名字卻福至心靈的從腦海里跳了出來。

她的心,她的心簡直要跳出喉嚨,看著這塊小小的屏幕,不知怎么才好。

她確信是他,毫無理由,只是確信。

迄今為止,他們已經將近兩年時間沒有任何聯系,沒有見面沒有電話沒有通信。她甚至不知道他進了哪所大學,還一直以為也在山大,所以曾無數次想象著走在校園里偶遇他的情形,她一遍又一遍假設著他們相遇時要說的話,她曾想過無數次不會問以往他為什么不聯系,不會問他以前是怎樣過來的,有沒有想過她,甚至現在的他,有沒有女朋友。

她只要看他現在過得怎么樣,在哪里,以后還會不會再見面會不會保持聯系,會不會一直一直下去,有一點未來的交集。

就夠了。

可是,這個短消息突如其來,她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了。

看著眼前的光和射在黑板上的影,有點恍惚的她緊緊握著手機,手心已經滲出薄汗。

屏幕已經變黑,她看著屏幕里的自己,長發,細眉,微微蹙起的額,看不清的眼神。

期待滿分,慌亂滿分。

她看到自己下巴上一顆痘痘,這是什么時候長出來的?皺著眉頭,她看著屏幕里那顆看起來如此突兀如此扎眼的痘,自從高三那年一夜暴起了一臉青春痘然后用一個月的時間治愈后,她的臉一直都是光滑水嫩,一個粉刺兒都沒起過,為什么會在現在長一顆痘出來呢?

頭發也好久沒修理了,發尾有些毛躁,衣服也看起來暗淡無色。

最關鍵的是,若是相見,再不復當初的心情與感覺,過去心心念念的時光、回憶和人一下子都轟然崩塌,又該怎么辦?

她最美好的日子,支撐她走過高考的那些信念和動力,如果因為見面而灰飛煙滅,又該怎么辦?

總之,現在好像不是見面的好時機。

她盯著手機,進入短消息,回復:我們這次還是別見面了。

然后又一個字一個字刪除。

無論多么不是好的時機,卻還是想見的。

然后又一個字一個字輸入:我們這次還是不要見面了。

發送。

沒有原因沒有解釋。

典型的患得患失!

她看著那些光影,不知覺轉頭看時,不知道什么時候,教室已經將近空了。

只留她一個人在空蕩的教室的光影中表面平靜,內心波濤洶涌。

“下午我到了校門口電話給你,無論你見還是不見,來還是不來”。

短消息很快返回,一個陳述句、一個肯定句、一個不容反駁斬釘截鐵的句號。

柳眉心里很糾結,想見、毋庸置疑,兩年的時間她何曾忘記過?又何曾不是心心念念期待著偶遇、邂逅或者復聯。但是,如今他們怕已經不是當初的他們,萬一、萬一相見后感覺崩塌,她該如何自處?

只是怕而已。

收拾書包,慢騰騰走出教室,學院里總是幽暗的走廊滲透著濃厚的文化底蘊。

她低著頭,早飯沒吃也不覺餓,不去食堂,也不想回宿舍,一時間也不知要去哪里。

她似乎感覺許墨正在向她在的方向走來,一步步逼近,讓她心慌。

漫無目的走在校園里,沒有了當初入校時的新奇,現在也不會四處張望,只是盯著腳下的路,緊緊握著手里的電話,因為不知道他幾點能到,又多了幾分未知的迷茫。

下午就是大家比較喜歡上的中國社會學史,與其說喜歡這門課,不如說是喜歡這門課的老師講課的方式和氣氛。

柳眉走近公教樓,在大廳的小賣部買了一個小面包就早早到了教室,距離上課還有兩個小時。因為是午飯時間,公教樓里幾乎空無一人。

也許是排課不方便,也許是這門課也是其他專業的選修課,所以每次上課都在公教樓大的階梯教室而不是在學院的小教室。柳眉走近階梯教室,找了中間靠邊的位置,坐下開始啃面包,手機放在右手邊,倒扣著。

有個人影在教室前門一晃,看到里面坐著的人,又折了回來。

輕輕走進教室,站在柳眉右側的走廊里,看著她也不說話。柳眉卻是毫無察覺,一邊吃著嚼之無味的面包,一邊大腦放空心亂如麻著。

“柳眉?”

“啊?”柳眉嚇了一跳,心哆嗦一下,面包落在桌上。轉頭看過去,原來是隋文。

她站起來,拍拍手上的面包屑,“師兄,你怎么在這兒?”

“我正要去食堂吃飯,經過門口,看到你自己在這兒發呆就進來了。怎么只啃面包?”隨文拿了兩本書在手里,中等個子卻也勻稱,肉肉的臉給人一種淳樸厚實的感覺,柳眉一直覺得他像個大叔,一點也不像大四的學生。但也有可能,因為這種成熟穩重這才一直做院學生會的主席,而且為人八面玲瓏,據說畢業后還會留校。

“不想吃飯,隨便吃點”,柳眉撿起桌上的面包,看了一眼安靜的手機。

“喔,只吃面包可不行,下午時間長著呢,走吧,一起去食堂,我請你吃飯”,隋文說著,不容人猶豫的拎起她的書包,“收下你桌上的書,拿好手機,走吧。”

“我我我不用啊,我都吃飽了”,柳眉有點著急,又有點不好意思,伸手搶過自己的書包,笑著說“師兄,您自己去吃吧,我都吃飽了,去了也浪費,改天改天再宰你一頓好吃的”。

隋文看著她,笑了:“不好意思?”

柳眉想想,還真是有點,長著么大除了和許墨單獨吃過飯,還沒有和別的男生單獨吃飯過呢。

許墨,許墨?

看看安靜的手機,柳眉心里又長了草。

“師兄,等下我有同學要來,還得請他去吃飯,所以,所以??????”柳眉有點語無倫次。

“好吧,既然你有同學要來,那我先走了”,隋文看著她,“記得要好好吃飯,不然時間長了胃就壞了”。

“好的,我記住了,師兄再見!”她急著揮手。

她很想見到那個人,又怕見到那個人,又怕像無數電視劇或者小說情節一樣,和別的男生在一起的時候被他看到,狗血的一腔怨念的悄悄走了再不聯系,所以今天,尤其今天要和任何男生保持距離!

隋文意味深長的笑笑,轉身走了。

柳眉松了一口氣,拎起書包也轉身走出了教室,想了想去了圖書館,電子閱覽室靠路邊,既安靜又可以上網,還可以看到外面。

已經將近一點鐘,初冬的太陽正高,溫暖的光毫無保留的撒下來,照在校園的路上、樓上、樹上,人的身上。

她心里搖晃著。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也許是同樣的心情吧。

她特別喜歡圖書館的電子閱覽室,在電腦還未普及的2003年,進入大學的柳眉通過網絡見到了更為廣闊的世界,而且院里有一個清風論壇,里面都是社會學院的學生,不同年級不同系別,但大家都不約而同不問是誰,在論壇里你來我往,迸發出的都是火花,她一有時間就要來閱覽室上網,第一件事情就是登陸論壇,看誰又發表了什么有趣的言論,誰又跟了好玩的帖子。

今天的視線卻多集中在玻璃窗外。

突然,心跳如鼓!

一個身影走近視線范圍之內,同樣米白色的絨布襯衫,皺皺巴巴的淺藍色牛仔褲,頭發也亂亂的,比高中時反而瘦了,更高了,不是許墨是誰?

看著他慢慢從門口的方向走過來,不停轉頭看著周圍的樹石頭和建筑,像一個吃飽飯后為了消食而散步的老人。

他在社會學院前面停下,電子閱覽室真正是完美偷看的角度,透過樹葉破碎的陽光撒在身上,溫暖的像電影久別重逢的情節。

只這一眼,柳眉便確定他還是她心里的她!

那么他呢?突如其來,是因為想念還是為了確定?

迅速收好自己的東西,跑出閱覽室,路過整裝鏡,駐足,抽紙巾擦擦臉蛋上似乎并沒有的油光,捋捋長發,背好書包,跑出圖書館,噔噔噔下了臺階。

許墨正欲轉身東去,抬眼看到迎面跑來的柳眉。

兩年不見,他們似乎都和以前不一樣了,是長大了?還是別的?

不能言說的感覺。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兩個人都笑了!

許墨笑的促狹,柳眉笑的羞澀。

“你不是不要見我的嗎?”他揚揚頭。

“你不是下午才來,來了會打電話嗎?”她揚揚下巴。

“切!”

“切!”。

他走過來,站在她身邊,似乎要比她高一個頭了。

“哎,你們學校真不錯,古色古香”。

“是啊,可惜你沒來”,她低下頭。

沉默。

“喂,我餓了”,許墨用胳膊碰碰她的肩。

現在的心情平靜多了,安寧而滲透著一股甜蜜,她笑瞇瞇,咬著唇:

“一來就要飯吃,帶你去食堂吧?”

“好,快走,餓瘋了小心把你吃掉”。

低下頭掩飾自己的臉紅。

一路走過去,慢慢的,柳眉想,自己在心里演練過無數次的情節真的發生了,在這個她愛的校園里,沒有學業的壓力,沒有家長的壓力,沒有事先的約定,就這么自然而然的發生了。

一路走到三食堂,柳眉覺得今天遇到的同學特別少,平時走在路上、在食堂、公教樓、圖書館,幾乎到哪都能遇到認識的人,班里的同學,今天這些人好像都約好集體失蹤了一般。

這種隱藏的小秘密雀躍的想要所有人都見到都知道的心情,在此刻的柳眉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卻還是故作四平八穩,偶爾看到認識的人經過臉上一臉“我什么都知道”似的的笑,一遍內心甜蜜一遍平靜的介紹“是我初中同學,順路過來”。

許墨走在身邊,看到她打招呼,也只是微笑。

進了食堂,一點半的時間,尚且有點殘羹剩菜,無奈只好草草打了兩個菜,一碗飯。

相對而坐,“你不吃?”

“我我已經吃過了,你湊合吃點吧,現在午飯時間已經過了,所以沒什么好菜可吃了”。

“沒問題,最重要的不是吃什么”,許墨拿起筷子,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

她心里一動。

“我下午五點的火車,就要返校了,家里有事所以回家去了一趟,街上偶爾遇到了房小米,才知道你考上了山大”,許墨低著頭,扒著碗里的飯。

柳眉眼睛一下紅了,使勁忍者酸楚的鼻子,“你呢?你現在在哪?”

“我報了江南大學法學系,就在江南,風景很好”,他停了停,看著她笑了一下。

江南,那個她曾經一度想要去的地方,而山大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

命運就是這樣,陰差陽錯的和人們開著玩笑。

柳眉低著頭,眼淚一顆一顆大滴大滴的落下來。

他放下筷子,似有若無的嘆了口氣:“高二寒假開學的時候,我的手機被我媽沒收了,一中也開始實行全封閉管理,所以很難出校門,所以當時我想,等到高考結束,我就去找你,可是高考完我才知道我外婆病的很重,爸媽都要上班,只有我能代替他們去市里照顧外婆,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就到了現在。”

他伸出手,擦去她臉頰上的眼淚。

“房小米把你的情況都和我說了,可是現在我去了你想去的地方,你來了我想來的地方。我們??????”,許墨盯著她。

餐廳里偶爾有人路過,也只是淡淡的看一眼,絲毫不奇怪,也許是見慣了這樣的相聚和眼淚。

“我們真是沒緣分,是吧?”柳眉雙手捂住臉,抹去眼眶溢出的淚水,又撅著嘴凄然一笑,中考的時候是這樣,高考又是這樣。如果總是這樣錯過,當初為什么要認識呢?“

“小眉!”。

“我們走吧,帶你走走,五點還早,等下我送你”,她站起身,佯裝輕松的咧咧嘴。

許墨站起身,端起托盤,順便帶到了東門口的回收處。

出了東門,是老校區的開水房,開水房旁邊是一個小小的超市和一個文印室。

柳眉沒說話,徑直走進超市,看著柜架上的面包、火腿、水、灌裝啤酒,各樣拿了一點,收銀臺結賬,許墨也不說話,一直跟在她身后。

走出超市,結果零食袋子拎在手里,順帶把她的書包也接下來,挎在自己的肩上。

“讀了大學果然不一樣,都學會給女生拎包了”,柳眉抬眼似笑非笑。

“沒良心,以前我們哪一次在一起我不給你拎包?”許墨抬手胡亂摸了下她的后腦勺,

像小時候一樣,所以人家都說對于喜歡的人,摸頭絕對是一種必殺技。雖然看起來隨意粗魯,卻又隱含了不能說出的無限寵愛

“快兩點了,你下午有課嗎?”

“有,一節中國社會學史”。

“看你這架勢,準備翹課?”

“不然呢?”

“跟你一起去上課?”

柳眉一頭黑線。

兩點上課,兩點四十五下課,三點去火車站,四點到,五點的火車。

似乎時間也綽綽有余。

可是全班同學都在,似乎又有點不好意思。

但是反正平時也有選修課的同學在,去就去,有什么大不了。

“呃,好吧,那就沒辦法在校園里逛逛了。”

“沒關系,下次來的時候,你再帶我好好看看我心儀的你的校園”,許墨微微笑。不得不承認,情人眼里出西施這句話,在柳眉眼里,怎么看許墨怎么帥,個子高-帥,頭發微卷-帥,皮膚白-帥,就算今天這樣,穿的襯衫皺巴巴的,也別有一番慵懶的帥氣!

她在心里鄙視了自己一萬遍,可是這鄙視也是甜滋滋的。

“那快點走,不然一會遲到了,太尷尬了!”,柳眉說著拉著他就跑,本來這堂課出勤率就很高,萬一去玩了,一進門就接受全班同學的注目禮,太高調了!

許墨一手拎著一大袋吃的,肩上還扛著她的書包,跟著她小跑起來。

初冬的風依舊和煦溫暖,她的長發飄在風里,粉紅色的羊絨衫趁著滿溢著快樂的臉,陽光熱烈而溫柔,拉著他手腕的手被他反手握住,緊緊握在手心。

她的心撲通撲通劇烈的跳著,似乎從未如此快樂,即使這快樂如光如電,轉瞬即逝。

氣喘吁吁跑到公教樓,來來往往的學生果然多了不少。

她拽著他偷摸溜到后門,探探頭,偌大的階梯教室里前排幾乎已經坐滿了人,她的同班同學們女生都集中在前排,男生都稀稀拉拉分散在各處,萬老師已經站在講臺上,依舊一臉春風,活力滿滿!

貓著腰躡手躡腳溜進教室,就近坐在最后一排,624的兩個個女孩并排坐在第三排的位子,王圓還在一邊東張西望一遍和身邊的柳小羽說著什么,似乎在找柳眉。

可是她們幾個都沒有手機,一整個中午就像跳了電視劇的好幾集,所以也沒機會和她們通知一聲,柳眉只得把頭低下,以免王圓看到站起來叫她。

可偏偏,偏偏王圓火眼金睛一般,看到坐在最后一排的柳眉,半站起身,向她拼命揮手,意思是“過來過來”,面部表情豐富,等著眼撅著嘴,意思是“你這家伙,干嘛一個人坐在后面?”,一時間柳眉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她使勁兒的“噓!”,意思是別叫了,使勁兒揮手,意思是你們做你們的,別管我。

許墨安靜的坐在旁邊,看著兩個女孩你來我往打啞謎,突然忍不住笑了。

他伸出手,又來了個摸頭殺,胡亂摸摸柳眉的頭發,然后沖著王圓揮揮手,嘴巴做了個“HI”的口型。

王圓一下子愣住,短暫幾秒之后,小臉激動的通紅,挨個捅捅左邊右邊的柳小羽、范小青、王文和努爾比亞,然后五個女孩齊刷刷站起來回頭看。

周邊的同學看著,也都紛紛回頭張望,一時間,幾乎整個教室都在順著她們五個的視線回頭望,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萬老師也奇怪的望向最后一排。

柳眉幾乎把頭都埋到了桌洞里,現在逃走也來不及了。

許墨卻淡定的微笑著,向大家都揮揮手,說“HI!HI!”.

她心里一聲哀嚎,雖然想要與人分享喜悅,可是她不要如此高調啊!況且,他們之間,又能算是什么呢?

索性,幾秒之后,教室里恢復了平靜。

老師開始講課,不相干的人并沒發現什么奇怪的事情也都紛紛專注在課堂熱烈的討論氛圍里,只是有一道目光,似乎一直隱約在盯著柳眉身邊的人,久不肯轉目。

看到一切恢復正常,柳眉伸出手使勁掐了一下許墨的胳膊,“你干嘛和大家打招呼啊?”嘴巴撅得能掛香油瓶。

“大家都在看我,不打聲招呼不禮貌啊”,他嬉皮笑臉、呲牙咧嘴的壓低聲音,“謀殺啊,這么大勁兒掐!”

“切!”柳眉白了他一眼,臉紅紅的能滴出水來,“你不是來和我一起上課的嗎,好好聽課吧!”

過了一會兒,許墨碰碰她胳膊,“小眉,你說,你說你同學會不會以為我是你男朋友?”

心臟似乎突然漏跳了一拍。

“當然會啦,你不知道大學生是很八卦的嗎?”她白了一眼,聲音低低的說:“他們都以為你是那個,以后都沒人敢追我了”。

眼睛看著前方,心卻在身邊。

“如果你認為是,他們怎么認為有什么要緊?如果你認為不是,他們怎么認為又有什么要緊?”他聲音也低低的,眼睛看著前方,“那你覺得是嗎?”

柳眉攥緊手心的筆,反問:“那,你覺得你是嗎?”

沉默。

沉默,永遠沒有答案的問題。

雖然來上課,卻也上的心不在焉。柳眉看著講臺上談笑風生的老師,教室偶爾爆發出的笑聲,都感覺是遙遠天邊傳來的聲響。身邊的人并肩坐著,感覺有很多很多的話要說,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但又似乎,自從柳眉的十三歲認識許墨以來,兩個人沒有這么并肩而坐,安靜的上一堂課過。相對而坐看到的是眼睛,并肩卻可以聽到身旁的心跳。

四十五分鐘,才真是眨眼就過。

唯恐下課后,五個女孩竄來逼問,提前五分鐘,柳眉拉著許墨偷偷溜出了教室。

“雖然沒進山大,好歹也在山大的教室里上過課了”,許墨摸摸鼻子,看著身邊的女孩兒。

“快三點了,我送你去火車站吧”。

“不要,我最怕在站臺和人離別,感覺此生都不能再見似的”。

“那?????”

“我們在學校呆一會,三點半我自己走”。

三點鐘的校園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毗鄰的教堂莊嚴宏偉的佇立著,大片的草地開始泛黃。

他們坐在校門口前方小廣場的石階上,頭頂的太陽已經在西邊的天空懸掛。

就這樣坐著,既然不知如何說,就不說。

沉默,也是一種最好的表達。

心在說話,彼此可以聆聽。

隨著時間過去,柳眉的心漸漸縮成一團,又是離別,又是不能改變不可挽回的離別!

千般萬般不舍得,卻還是只能放開手,微笑著離別。

為什么他們之間總是這樣,馬不停蹄的錯過,匆匆的相聚,然后就是長久的別離?

兩年別離三小時相聚,是不如不見還是一秒可以代表永遠?

柳眉心里堵得滿滿的,轉頭看著身邊這個身高拔長了條兒的男孩,鏡片似乎又厚了,端正的掛在鼻梁上,他眼睛看著空氣中的某個點,又好像看著地面上閑逛的螞蟻。

周圍的大樹環繞著這個小小的廣場,寥落的行人步伐悠然的從面前走過。

什么也不問,什么也不說。

相聚十米遠的站臺,通往火車站的11路車來了一輛又一輛,門輕輕的打開重重的關上,每一聲都敲擊在心里。

看看腕表,已經下午三點半。

“走吧”,柳眉站起身。

許墨站起,“我走啦”。

他手里拎著柳眉買給他的零食,塑料袋的摩擦聲,她的眼睛突然就紅了。

低下頭,幫他拍拍后衣襟上不存在的灰塵,“走吧,車子來了”。

“你回去吧”,許墨聲音揚起來,“別像生離死別似的,有機會我就來蹭你飯吃,下次我要吃好的,你沒忘記我對吃的很挑剔吧?”

“切,別說的好像舍不得你似的,你快點走,我還有好多事呢”,柳眉拿手背蹭蹭眼角的淚,看著停在站臺的公車,打開的門,好像那就是一個怪獸的嘴巴,要把她一直喜歡的人毫不留情的吞進去。

他登上公車,頭也不回。

她使勁兒使勁兒壓住要跟著跳上車子的沖動,使勁兒使勁兒壓住要像狗血電視劇情一樣追著車跑的沖動,她使勁兒使勁兒壓住要嚎啕大哭的沖動。

看著走過車窗的他的身影,看著他臉上微微笑著的表情,看著他拎著袋子向她輕輕揮手,看著車子啟動,看著11路加速駛離。

眼淚果然如同泄洪的水毫不留情面的沖出來。

低著頭邊走邊哭,此時的世界只有悲傷,哪還有行人的目光?

這場相聚,似乎只是一場午睡的夢境,也許真的只是一場夢吧?

她只是在社會學理論的課上,坐在角落,聽著課看著書就昏昏然睡著了,壓著胳膊,留著口水,面色安寧,空氣安靜,光影斑駁映著她的臉,看到了她的心,于是賜她一場相聚。

然而夢醒,一切便畫上了句號,后面沒有一點可供追蹤回憶的尾巴。

只留給她一場旁若無人的痛哭。

主站蜘蛛池模板: 榕江县| 巴中市| 克什克腾旗| 武冈市| 正蓝旗| 镇平县| 堆龙德庆县| 抚宁县| 宁化县| 定结县| 盐山县| 新营市| 赞皇县| 绥化市| 湖北省| 霍城县| 改则县| 楚雄市| 玉林市| 肇庆市| 铅山县| 哈尔滨市| 肇庆市| 彭山县| 乐平市| 安达市| 堆龙德庆县| 资兴市| 深水埗区| 彭山县| 卓资县| 五华县| 盐山县| 新蔡县| 平凉市| 武宁县| 沐川县| 内江市| 巴林右旗| 罗定市| 额敏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