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雖然又累又熱，但是習慣了幾天，大多數的同學也都適應了這種節奏的生活，每天吃飯時間排隊去食堂，還要和真正的軍人一樣，就餐前唱歌，有的晚上沒有訓練，就會組織各個連到操場集合進行拉歌比賽，震天響的吼聲響徹校園，一直在高中生活壓抑著悶頭苦學的學子們總算有了發泄的渠道，你方唱罷我登場，比的就是誰的聲音大，所以這種生活倒令大家覺得新鮮有趣。

只是軍訓期間各個連隊之間集體活動比較多，導致軍訓接近尾聲的時候，大家還不怎么互相認識。

軍訓尾聲，中秋節也即將到來，連長和輔導員都在召開動員大會，要大一新生組織一場中秋晚會，邀請部分高年級學生參加。

首先必不可少的節目就是天天在唱的校歌，在晚會中指揮和合唱都要接受被評分，評分最高的為冠軍，將接受校長親自頒獎的榮譽，每個連隊都躍躍欲試。其次就是各個連隊報兩到三個節目，自行準備，不需篩選直接參演。

五連指導員陳治征求了連長意見，介于在拉歌中同學的個人表現和入學時檔案記錄，又讓現場有點音樂細胞的同學現場清唱了幾嗓子，定了合唱中的指揮和領唱，柳眉被定為總指揮，領唱是另外一個625女生宿舍里的白路，各連節目男生里王挺負責組織男生活動和節目，女生則可以直接報給柳眉。

合唱看起來簡單，但是實際操作起來卻是非常困難，因為好多同學根本不會看指揮，也不懂和聲，更不會樂譜，柳眉頭大了幾圈之后，決定采取的措施叫“硬練！”，就是先集體學唱完整的校歌，然后每一小節或者每一個該唱的部分都明確的寫到紙上分配給個人，他們就只負責自己看到的部分，歌詞要背熟，音調要準確，最后規定指揮動作，左手抬起，左半球的同學合唱，右手抬起，右半球合唱，兩手一起居高，就全體合唱，至于其他節奏快慢，柳眉決定自己的指揮跟著歌唱的節奏，這樣練起來，效果倒還真是不錯。

個人節目中，男生報了一個小品節目和一個吉他獨奏，這樣算起來，演出任務倒也能完成了。

轉眼就到了中秋晚會的時間，相對后來舉行的各種聯歡會，這場晚會保持了最簡單純真樸素的風格，甚至沒有化妝沒有服裝也沒有配樂，只有合唱比賽時有CD放出的樂曲伴奏，個人表演所需要的伴奏和樂器也都是自行準備，倒真是原汁原味，看到的都是學生們最本色的演出。

即便如此，當天下午所有的同學們還是分工合作完成了現場位子的擺放、舞臺簡單布置，沒有彩排，只有每個組織者手中的流程，所有演出者都在舞臺后面候場。

合唱順序抽簽決定，柳眉所在的五連是順序第三個，其實這種是位次越靠后越好，本著近因效應，最后唱的總是給人印象比較深刻。

校方領導依次入座后，看著燈火通明的操場上又是人頭濟濟，因為是中秋晚會，除了合唱時學生需著迷彩服統一著裝之外，其他同學都可以隨意穿著。

開始軍訓時秋老虎還正發威，到來下旬，早晚的溫差便大了起來。柳眉穿了件白色的套頭衫，米色的長褲，白色板鞋，過肩的長發頭頂綁了個小發髻，其余的散下來，倒是有了一番女大學生溫婉清純的模樣。

第一個合唱結束，五連開始準備隊形，柳眉套上迷彩裝，正了帽子，大家互相檢查了帽子衣服鞋子，準備上場。

一首歌只有六分鐘左右時間，候場時更是感覺時間飛逝。

聽到主持人在前臺的聲音，“下面我們先播報一下第一出場七連的成績，去掉一個最高分9.7分，去掉一個最低分6分，七連的得分為8.3分，下面我們歡迎五連的合唱隊出場！”

沒有比較就不知道8.3分究竟是高是低，所以顧不上揣測分數，柳眉第一個代領大家穩穩的入場，按照事先拍好的隊形站好，朝臺下鞠了一躬后，看向側臺點了點頭。

校歌前奏響起來。

抬手，在空中畫了一個有力的圓圈，落手，左邊開始??????“我們向往大海，因為大海能納百川??????”聲音洪亮、合作默契、指揮流暢、節奏卡點，當指揮兩手在空中畫上休止符時，臺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柳眉轉身，大家一起彎腰鞠躬，有序下臺，無論分數怎樣，總算能輕輕松松坐在臺下看演出了，大家互相擊掌后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按照順序下來依次合唱，最終所有評分出爐，五連獲得最高分：9.5分，比二連僅高0.06分，算是險中取勝。五連全體歡呼、鼓掌，有的跳起來，柳眉也是高興的滿臉通紅，和身邊的王圓柳小羽緊緊抱在一起。

興奮勁兒還沒消散下去，下面就該各個連內的單獨表演了，沒有了競爭壓力，大家都顯得輕松不少。

個人表演輕松活潑，五班的男生表演的小品惹得大家陣陣大笑，看不出這些男生還頗有些表演天分，還有個叫馬上的男生，白襯衣白長褲，飄逸出塵的表演一首吉他獨奏，中間還邊彈邊唱起來，看起來也很帥，王文花癡的看著他，眼也不眨的說：“哎呀，這不就是我們班的班草嗎？好帥啊好帥啊！”。

“這么快就選出班草了？我連人都沒認全呢”，柳眉悄聲說。

“這個班草，不是選的，是我定的”，王圓咧嘴一笑，有點害羞又有點蠢蠢欲動的模樣。

624女生悄悄集體對她豎了個小拇指，王圓卻只是裝作沒有看見，目光追著馬上，從舞臺上到座位上。

各路神仙，大顯神通以后，最后一個環節就是頒獎了。

校長親自頒獎啊！要知道山大六個校區，有的學生從大一入校直到大四畢業才見到校長真容，這次軍訓校長竟然駕到，而且還要親自頒獎，想想就激動啊！

最關鍵的是，柳眉作為總指揮將受到這光榮的榮譽。

“最后，我們將邀請到我們山東大學校長、黨高官及老校區負責人給我們校歌合唱比賽中的一等獎五連、二等獎二連、三等獎七連頒獎”，主持人清脆的聲音報幕結束后，三個連隊的指揮連忙小跑走向舞臺。

校領導穩步走上來的時候，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柳眉定睛看，真不虧是中國最年輕的大學校長，個子魁梧，劍眉星目，炯炯有神，不由自主開始微笑。

接過校長手里的獎杯和紅旗，向著臺下揮了揮，一口潔白的牙齒在夜色里簡直要熠熠生光。

領導和獲獎者拍照留念。

所有人都將走下舞臺的時候，主持人忽然走過來，“這位女同學留步！”

柳眉回身，看了看主持人，手指指著自己，發出一個“我？”的口型。

“對，就是你，請留步，展校長也請留步”，主持人站在兩人中間，“這場新生軍訓暨中秋晚會到此就要結束了，一般晚會結尾都要在歌聲里完美落幕，那么我們請我們的校長和這位一等獎獲得者來首合唱怎么樣？”

臺下震天響：“好！”

柳眉一時間有些緊張，原以為已經結束，誰知道結尾又殺出個節目來！

校長結果話筒，笑嘻嘻的說：“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個五音不全的人，今天面對這么多多才多藝的同學，更不敢唱歌了。不如就由這位同學來唱首歌落幕？”說著看向主持人。

主持人會意，笑著點點頭。

校長接著說：“我不會唱歌，那就寄個希望給大家，希望我們所有的新生同學在山東大學的校園里，延續我們良好的校風校訓，認真對待你的大學校園生活。希望今天你們以山大為傲，明天山大以你們為傲！”。

熱烈掌聲響起。

校長對柳眉笑著說：“這位同學叫什么名字？”

“我叫柳眉”，有些緊張，名字脫口而出。

“不要緊張，那這次就由你代替我唱首歌，怎么樣？”

柳眉心里哀嚎，“我能說不行嗎”，嘴巴還是要甜甜回答：“當然可以！”。

“好的，那你加油”，校長說著和大家揮揮手，踱步下了舞臺。

主持人走過來，“那我們就有請五連指揮柳眉同學給我們唱一首歌作為結尾曲，同學們在歌聲中可以陸續按秩序離開，工作人員暫時先請留一下”，說完將話筒遞給了柳眉。

結果話筒，柳眉清了清嗓子，開玩笑的說：“咳咳，唱著唱唱忽然發現人都沒了，也挺凄涼的”，臺下一陣會意的笑聲。

抬頭看到天空又大又明的月亮很近很近的懸在半空，好像就在樹梢頭掛著一樣，一時間有點愣神。

“那我就清唱一首老歌，叫做‘明月千里寄相思’，讓大家離場的時候不那么寂寞”，柳眉一笑，雖在開玩笑，心里卻升起一股說不清的清冷。

“夜色朦朦照四周，天邊新月如溝??????”聲音清亮透徹，又夾雜著一絲溫柔和感傷，柳眉握著話筒，唱著這首在心里滾了千百遍的歌詞。

臺下的人陸陸續續在離座離開，夜是安靜的夜，月是溫柔的月。

人是喧囂過后依舊會孤獨刻骨的人！

“人隔千里無音訊，欲待遙問終無憑，請明月待傳信，寄我片紙兒為離情”，曲終人散，柳眉拿下話筒，像一個孤獨的歌者冷冷清清的站在舞臺中央。

“咔嚓”，她的眼猛地被強光閃了一下，順著閃光燈的方向看過去，一個人站在臺下最后一排的陰影里，手里的相機還舉在眼前。

來不及看清楚，來不及疑惑，624的女孩們突然從舞臺一側沖了出來。

“哎呀呀，原來你唱歌這么好聽啊，眉眉”，

“這首歌也太凄涼了，你是想家了嗎？”，

嘰嘰喳喳過來拉她，柳眉回神，將話筒回頭交給后臺工作人員。

“不管了，我們回去吧，有點冷了”，她摟住王圓和柳小羽的肩膀，笑瞇瞇的說。

三個女孩踏著月光，說著笑話唱著歌兒，打打鬧鬧向宿舍走去。

誰都沒看到操場的那片陰影里，有一雙眼睛久久的久久的注視著她們的方向，一直到消失在夜色的拐角處。

方才輕輕嘆了口氣，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