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里迎來了一對奇怪的爺孫。
老人身穿白色的素布長馬褂,頭發灰白,滿臉爬滿皺紋以及下顎留有一縷灰白的胡須,一雙不算特大的眼睛卻閃爍著本不應該有的精光。
在老人身邊坐著的是一名小女孩兒,扎著一雙馬尾辮,身穿一身藍色的長裙,就如同藍天的小精靈。
小女孩兒撲閃著大眼睛,如兩顆夜明珠一樣亮。
她們坐在角落,顯得再平凡不過。
連娃走過去招呼道:“老先生你們要吃些什么?”
老人沒有立即說話,只是笑望著小女孩兒,道:“曉兒,還是你點吧?”
被稱為小女孩的曉兒,眼睛一陣亂轉,嘴角微微翹起,說不出的可愛,只聽她說道:“我要吃南海的閘蟹,東海的龍龜,北海的甲魚,還有爺爺喜歡喝的西域紫葡萄酒……就這些了?!?
她有本有樣的說著,越說眼睛越亮。
連娃頓時怔的說不出話,他仔細的看了看菜單,根本就沒有找到什么閘蟹、龍龜、甲魚等,無奈看向苗少華一陣求助。
其實整個客棧目前就只有她們爺孫兩位客人,所以苗少華一直都關注著這邊,如今聽到小女孩兒的聲音,連嘴角忍不住抽動了一下。
他走過去微笑道:“不瞞兩位,本店只是家普通吃住店,沒有二位想吃的。”
曉兒突然拉著老人,嘟著嘴道:“爺爺,他們說沒有呢!”
苗少華道:“小妹妹到真會開玩笑,這些東西,估計只有以前的皇家才能吃得到吧!”
曉兒淡淡道:“哦?!?
苗少華接著道:“如果二位想要吃這些,那我只能說是來錯了地方,估計在整個西川都是找不到的,何況是我們這種小店呢?”
老人抱歉的笑了笑,頓時瞪了曉兒一眼,道:“不許胡鬧?!?
曉兒有些委屈的垂下頭,不過也就沒有再作聲了。
老人接過菜單,在上面點了幾樣小菜,再要了一壺酒。
酒很快就到了,連娃給曉兒倒了一杯茶,給老人則倒了一杯酒。
茶香、酒香混雜一起,香氣濃郁,讓人陶醉。
老人喝了一杯,眼睛突然更亮了,他說道:“老頭子本來已經開始不講究了,如果能喝上一杯清酒就已經很滿足了,卻不想這里的酒又勾起了我的饞蟲?!?
曉兒道:“爺爺,您喜歡喝可以多買些裝進你的酒壺里面,以后慢慢喝呀!這樣豈不是每天能喝上好酒了。”
老人嘆道:“我的酒壺,也裝不下這么多的酒?!?
曉兒道:“可爺爺您每天都要喝上一壺,哪有這么多酒給您喝?”
老人笑著指了指這里,道:“有,這里就有?!?
對于他來說,一生都在與酒打交道,也都是一生鐘情于酒,最喜歡醉生夢死,無酒無歡。
柜臺上,阿九聽著老者的話,苦笑道:“老先生要喝酒,可我這里的酒也不夠喝的。”
他突然發現所接觸的這些老頭也好,中年人也好,無論是陽間的,還是陰間的都是好酒之人,這本來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但他知道自己酒窖里的酒如果這樣賣的話,最多還能堅持三個多月,他就將面臨缺酒的局面,到那時,不知道這店的生意還好不好的起來。
老人笑道:“在這里我倒是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也只有他才能找到這么一處喝酒的地方,還沒人打擾?!?
曉兒道:“爺爺說的是李大叔么?”
老人笑道:“曉兒,你還能記得李大叔?!?
曉兒道:“每次爺爺你說熟悉的味道,必定是說李大叔的,曉兒都聽膩了,難道李大叔也在這里么?”
她好奇的四處張望,不過并沒有發現熟悉的身影。
老人搖頭,道:“他不在這里,但他一定在這里住了幾天……”
說到這里,他又是嘆了口氣,道:“看來我們還是來晚了,想不到總是慢了一步,難道這就是天意么?”
說著他又自顧自的喝著酒,一刻也不想停。
曉兒突然拉扯老人的手臂,問道:“爺爺,您說李大叔會不會有事,他還會來看曉兒么?”
老人頓時有些默然,說實話他也不知道,所以并不能回答小女孩的問題。
一旁,阿九試探的問道:“老先生,你說的可是李耀金李大哥?”
老人頓時一驚,看著他問道:“你認識?”
阿九道:“不僅認識,而且還一起喝過酒?!?
老人似乎有些詫異了,他說道:“看來你們已經成為朋友了?!?
阿九不可否之道:“老先生,你似乎在找他,你知道他去哪里了么?”
老人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也不肯告訴我,只說出去辦點事?!?
阿九嘆道:“我也是?!?
他們兩人突然都垂下頭,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同病相憐的人。
只不過老人喝著酒,而阿九則把玩著拇指上的戒指,地上的黑狗還是那個懶洋洋的趴著,如果是在以前,沒人會知道這居然是一條非常兇狠的狗,但經過上午的事情后,客棧的人絕不會再小看它。
不知不覺時間定格在了旭日西陲,晚霞開始出現的時候,臨近了黃昏,客棧又迎來了幾位客人,大廳的氣氛頓時熱鬧了起來,就如同正午一樣。
連娃從廚房到大廳走進走出忙的不亦樂乎,忙的大汗直流,而苗少華則是在迎接不同的客人,一刻也沒消停過。
相比來說,阿九就顯得不是那么忙了,他只是在柜臺前招呼一下客人就行。
在這個時間,到客棧通常都是吃飯住宿的。
而最先來的老人喝過酒,吃過飯,便要了兩間客房,帶著小兒在連娃的引領下就上樓去了。
熱鬧的氣氛原本只屬于白天,但現在屬于夜晚,今夜也許是第九客棧最熱鬧的日子,同樣也是最驚心動魄的日子。
這對阿九來說是一個考驗,對客人來說同樣是一個考驗。
此時,天邊一輪明月正值當空,皎潔的月光有著淡淡的猩紅,猩紅中帶著黑點,黑點在移動,速度不是很快,如果在近處看的話,一定會發現這黑點正是一群黑色的蝙蝠,它們喜歡月色,更喜歡帶著血腥的月色,就如同人的鮮血一樣,沒有蝙蝠不喜歡吸血的,所以它們不停的飛,好似要飛到月亮上去,吸掉那僅有的猩紅。
只不過這對它們來說,是一個永遠不可能達到的愿望。
所以它們飛的累了、渴了,就會墜入大地,摔成粉碎,就算如此,它們還是前仆后繼的。
而阿九來到倉庫門前,不停的來回踱步,進還是不進,這是他目前的難題。
看著大廳中,客人的嘻嘻哈哈,甚至喝得面紅耳赤也停不下來的人,他突然有些猶豫了。
喝酒的人膽子通常都很大,但那只是面對可以接受的東西,如果突然看見了不該看見的,這個膽子是否還能大的起來。
阿九的猶豫,就是怎么邁出這第一步來,讓人接受陰陽客棧,甚至愛上這里的夜。
他并不想到第二天的時候,全鎮甚至方圓幾個鎮都傳著他開陰陽客棧的事情,就算傳出去他也絕不希望是負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