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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拜訪

  • 皇太后攻略
  • 貍奴殿下
  • 4025字
  • 2019-08-31 16:18:28

次日一大早,我便將陸元貞喚到了身邊,將自己心中所想全部告訴了她。

陸元貞心驚膽戰,驚出一身冷汗,跪下道:“元貞卑賤,怎敢入宮侍奉皇帝?況且,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啊!太后!”

我纖柔濃睫閃了閃:“本想著你是個知趣的,怎么如此膽小如鼠啊?哀家給你尋個好前程,你還白白不要,倒難為哀家這般為你籌謀了唉!”

陸元貞害怕的道:“元貞自幼在鄉下長大,只識得幾個字,又不懂琴棋書畫,不懂禮儀,只怕一個不小心,會惹來殺身之禍啊,太后!”

我一雙水眸落在陸元貞身上,突然伸出手在眉梢眼角輕輕劃過,聲音微沉:“貞兒妹妹,你是我妹妹,哀家不會害你,哀家會找尚儀女官教導你,你就好好學著,知道哀家為何找你嗎?因為你姓陸,你也知道,皇帝不是哀家親生的!這大夏未來的皇后出在我們陸家,哀家才能放心啊!”

“太后……”聞聽此言,陸元貞心里一震,大夏未來的皇后?她很是感激的看著我道:“可是元貞是庶出?”

我見她斬釘截鐵,瀲滟眸子微動:“不錯,你是庶女,那又如何?當今圣母皇太后原來就是個蘭妃而已,還有當今皇上,也是庶出!”

陸元貞聞聽此言,盯著我不敢多言。

我起身將她親自攙扶起來,雙眸落在她面上,粲然一笑:“我知道你有怨言,但說到底你也是我的妹妹,對不起,以后若是沒人,你就喚哀家姐姐,知道不?”

“姐姐!”

第二日,我便喚了尚儀女官教導陸元貞禮儀,品茶,音律,還有琴棋書畫。

要在這么短時間全部學會這些,也是不可能的,故我特意告訴陸元貞,只需要把禮儀學精通,其他的,大致聽下就好。

過了三四日,尚儀女官告訴我,五小姐真是天生奇才啊,學什么一教就會,而且過目不忘。

我端了茶,用蓋子輕輕撩撥茶葉,只是漫不經心地挑眉道:“那就有勞尚儀姑姑了,教導好了,哀家定有重賞的!”

次日午時三刻,蘇嬤嬤對我道:“太后好不容易回趟娘家,不去找天龍寺的無根大師解夢?”

聞聽此言,我輕笑道:“哀家隨口一說,蘇嬤嬤倒放在心上了,也罷,哀家這幾日也聽丞相府里人說,這個無根大師很是厲害,是個有大智慧的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浪的虛名,去會會他也好!”

說罷,我便吩咐道:“母后皇太后私自外出終是不好的,你去找韓國夫人要件衣服,就說是韓國夫人去天龍寺進香就可,奶娘陪我去就可以了,叫小蝶云汐好好照看省親別墅,休的亂了規矩!”

“奴婢遵命!”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待一切準備好后,我換了韓國夫人的衣服,乘上一輛馬車出了門。

馬車剛剛走到巷口,卻突然聽到一陣喧嘩之聲。蘇嬤嬤掀開車簾,只見到四五個黑衣男子正圍攏在一起,對著一個蜷縮在地的少年拳打腳踢,不由面色一變,道:“夫人,外面有人打架!”

我微微皺眉,道:“不要多管閑事。”話一出口,我的目光若有似無地看了那少年一眼,瞬間鎮住。

那少年的眼神充滿憤恨、刻毒,但無一絲求饒、哀求之意。他被打成這樣,竟然悶聲不吭,甚至不愿向打手求饒。

少年倔強的神情竟然和自己當初選秀入宮的絕望糅合在了一起。

幾乎是下意識地,我聽見了自己果斷的聲音:“停車。”

車夫受命去阻止那群打手,那些人本不想理會,車夫一抬手丟過來一錠金元寶:“我家夫人說了,立刻放了這小子!”

領頭的用牙齒咬了咬金元寶,嘿嘿一笑,卻還不忘狠狠踹了那少年一腳:“狗東西,下次可把眼睛放亮點,再敢到酒樓偷吃的就宰了你!咱們走!”說完,帶著人揚長而去。

我注視著那少年,這世界很殘酷,剛入宮不得寵那會,我也被人這樣殘酷的對待過,還遇到過好姐妹的背叛!那種被人刺在心口,一刀一刀又一刀的痛苦,誰也沒有比我更能體會的了。

車夫立刻上去攙扶起少年,少年掙起了半身,只聽“哇”的一聲,他竟然一口噴了血出來,將車夫兜頭兜腦噴了一臉。車夫立刻后退一步,少年仰頭摔倒在地上,整個人如同散架了一樣。蘇嬤嬤被地上那斑斑血跡驚到了,頓時驚呼一聲,我卻筆直朝他走去。

少年原本靜閉著的眼,在我走近的一瞬猛地睜開了。

他的面容灰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身上血跡斑斑,傷痕累累,一雙眼睛的形狀卻如同柳葉,眼尾上挑極為漂亮,只是此刻他眼睛里的恨意如同冬天夜里的火種一般熊熊燃燒著。

那雙黑幽幽的眼落在我的臉上,盯了一刻,嘴角冰涼涼的露出個冽然的笑意,滿是譏諷:“多管閑事。”

真是狼心狗肺,蘇嬤嬤怒聲呵斥道:“真是個沒教養的東西,我家夫人好心救你——”

剛才還奄奄一息的少年掙扎著慢慢爬了起來,有一瞬間我幾乎以為他會再次倒下,可是他沒有,縱然身形搖搖欲墜,呼吸也變得像是破舊風箱一樣呼哧呼哧,可他還是頑強地站了起來。

我低聲道:“那些人為什么要打你?”

少年諷刺地看著我,聲音如同啐了冰雪:“因為我偷東西吃,現在知道了吧,你救的是個小偷,是個狗雜種!”

他一直是個狗雜種,從小就是,父親拋棄了他們,娘熬不下去便做了私娼,接客的時候防止他哭鬧不休,便將他鎖在狹小的木箱子里,只留下一個孔洞呼吸。后來,他娘因為酗酒不節制死了,從此之后他就變成了所有人嘴巴里的狗雜種,必須在爛泥堆里面打滾,跟叫花子搶奪殘羹冷炙,甚至還要和狗搶奪骨頭。每天唯一的感覺就是餓,餓得前心貼后背,餓得恨不能吃人。

七歲的時候,廟里賣字的秀才收容了他。從那天起,他成了秀才的兒子。他天生有著非凡的才能,過目便能記下整本的文章,凡是看過的書可以一字不差地倒背出來,秀才欣喜若狂,拼了命地逼著他念書。最終,他以秀才親生子的身份參加考試,一步步得上青云,十六歲便贏得皇帝欽點頭名狀元,成為世人眼中的傳奇。然而在關鍵時候卻被人舉報他出生賤籍,不能參加科舉考試。若非是如今的太皇太后壽誕大赦天下,他已經被推上刑場砍了頭。盡管如此,他也落了一個功名作廢,永不錄用的下場。秀才滿心指望咸魚翻身,急火攻心撒手而去,他再次成為不名一文的乞丐。這一回,他比從前更慘,因為那些在考場上輸給他的名門子弟,一個個都在等著找麻煩。

他能熬得過饑腸轆轆,熬得過白眼諷刺,熬得過高燒之時無處容身,熬得過毫無緣由被人毒打折磨,橫豎這些他都毫不在意。那老秀才從來不曾給過他半分溫暖,存的根本是奇貨可居的心思,在這個世上他感覺不到溫暖,感覺不到希望,甚至感覺不到活著。饑寒交迫,忍;疼痛入骨,忍;羞辱折磨,忍。在這樣的人生中,他一天天變得麻木,變得冷漠,他不需要溫暖,不需要寬容,更不需要那些廉價的同情心。尤其是那些身嬌肉貴的女人,在街邊看到他挨打,經常有人會多管閑事。

他到底年少,骨子里倔強無比,恨人同情更恨人輕易踐踏他的尊嚴,而眼前的女子看著他,神色莫名變幻不定,那復雜的眼神叫他沒來由的心生煩躁。

又來了,這些人為了表示自己的善心而伸出手救人,隨隨便便給一塊銀子便要他當作天大的恩典,最好是跪在地上叩頭才好。每一個都是這樣,不是為了幫助他,而是迫不及待地彰顯自己的善良。

他低賤,卑劣,那些人骨子里比他還要卑鄙無恥。

我吩咐蘇嬤嬤幾句話,蘇嬤嬤低聲道:“夫人,您何苦跟這種不知道好歹的人說話。”

我失笑,蘇嬤嬤是個善心的老好人,明明最先想要幫忙的人是她,我輕輕一嘆,道:“去吧。”

蘇嬤嬤動作很快,很快去馬車上取了點心過來,正要吩咐車夫送過去,我卻從她手中接過,將匣子推到他的面前。

少年一動不動,眼睛警惕地盯著我。

這雙眸子極為狹長,本該是漫天的明澈,卻隱現戾氣和兇狠。饒是污垢滿身,他那一雙眼,終是直擊人的心扉。

少年驚于我的專注,瞬間一縷臟亂的頭發垂落而下,擋住了他的眼。

我只是淡淡一笑:“不是餓了嗎?”

少年的手頓了一會兒,竟然真的接過匣子,翻出里面的核桃酥,狼吞虎咽地吞下去。

我看了少年一眼:“我讓人送你去看大夫。”

“不必費心。”少年冷淡地說,聲音里有一絲與聲音不相符的滄桑。

蘇嬤嬤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你幾天沒吃飯了?”

“五天。”他的語氣很平常,經常沒飯吃這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他說到這里,突然盯著我:“你瞧不起一個小偷?”

“我為什么要瞧不起你?”我微笑,認真地說,“如果我在你的位置上,可能也會這么干。”

這些年來,他被打磨得冷熱不侵、憤世嫉俗,卻又必須屈辱地活著。現在目標是活下去,為此不惜去偷、去搶。

而我的目標,不過也是為了在那個冰冷的皇宮,那個見不得人的地方,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活下去,我們竟有一絲相同之處!

“是么?”少年的聲音又恢復了冷淡的語氣。

“是啊,只不過我比你運氣好,我是個女人,總有謀生的法子。”我輕聲地嘆息著。

我十六歲就給先帝爺萬隆帝做了妃嬪,他年紀已經可以做我的父親了,這又豈是我能選擇的,當初,我也不過是家族的一顆棋子罷了。

“你這是在炫耀?”少年挑高了眼睛看我,漂亮的眼睛永遠帶著一種嘲諷世人的神情。

蘇嬤嬤在一旁督促道:“夫人,咱們該走了,別耽誤了時間,晚了就不好回去了!”

我看著少年沒有動:“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沒有想到這世上還有人關心他叫什么,微微一皺眉便回答道:“我叫胡亮。”他娘沒有給他起名,他不過是偶然給自己隨便起的一個名字罷了。

少年的聲音透露出一股濃重的絕望之氣,卻又有一種張揚和決絕。那是一種獨行人間的孤憤與偏激,如同一只不知世間險惡的雛鳥,縱身一躍,以為自己得上青云,卻不知跌下來的時候頭破血流無可避免。

我當下只是點頭道:“哦,原來你叫胡亮”

蘇嬤嬤再一次提醒:“夫人,咱們該走了。”

我并不理會,反倒眉梢微揚,眸子粲然:“大丈夫立身處世,縱萬刃加身亦是面不改色,何必在意一時得失,我要走了,你保重吧。”

胡亮收獲過無數目光,絕大多數是同情和憐憫,這已經是最善意的,從來沒有想過有人會用看同類的眼神看著他。

沒錯,就是同類。她的神情不驕不躁神態自若,仿佛在說,瞧,我們都是一樣的。一個人最渴望的就是有人理解你,如果有人肯給予理解和包容,你會覺得活在這個世上也不是那么糟糕。

我上了馬車,車夫塞給胡亮一袋銀子:“夫人說,這是她借給朋友的。”說完,他嘴巴里忍不住念叨:“夫人真是鬧不清,跟個乞丐做朋友,瘋了!”

胡亮看著馬車遠去,胸口郁氣輸出,突然輕輕一笑。

“你說的不錯,世人皆看不起我胡亮,但終有一日,定要他們看著我如何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爬到最高處!”胡亮心中暗想道。

然而,我卻是沒有想到,我今日救的這個少年乞丐,以后卻幫了我不少大忙!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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