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路急行軍，五日后，司馬青云到達了遼東郡。遼東郡，九州最東最北之地，古為燕國疆域，燕太子丹覆滅之地。如今這里雖然依舊蕭涼，但是憑借與周邊各族貿易往來，倒也頗有一番繁華的味道。

當然，司馬青云可沒有那個心思留意城中略有一番異域風情的景象，幾乎是直奔鎮北大將軍府，他要立即見燕寧大將軍察看她的病情，想辦法實施醫治。司馬軍怕他一路奔波吃不消，畢竟也是半百老人了，想讓他在驛館休息半日再去。沒成想司馬青云一口氣不喘，擺了擺手，命車夫駕車徑直朝將軍府去了。

簡單通報過后，將軍府中的人似乎看到救星一般長舒了一口氣，他們渾然不知司馬青云的心可是懸得高高的，在見到燕寧之前，他一點都不敢放松，并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在管家的帶領下，司馬青云來到了內苑中，或許是因為他心中急切，二話沒說便推門進去。只是剛把腳踏入門內，還未落地，司馬青云似乎突然意識到什么，頓了一下，立即不自然地拘謹起來。

還好燕寧躺在帷帳中，看不清她的樣子。司馬青云略喚了幾聲，管家告訴他，燕寧已經昏迷不醒了。司馬青云點頭，吩咐管家準備一下，他要懸絲診脈。

隔著帳幔，司馬青云捻著絲線，先是一臉疑惑，而后搖了搖頭，最后又點了點頭。一旁的司馬軍看著心急如焚，一臉的汗不住地往下流，見司馬青云收起懸絲，忙上前問燕寧情況。

司馬青云沒說話，招呼一旁的管家，他要見那個懂巫術的貼身丫鬟。

不一會兒，管家就把一個裝束不同于其他丫鬟的女孩帶到了司馬青云面前。

司馬青云正坐在外堂的椅子上喝茶，見到這樣一個特殊的丫鬟，不禁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放下茶盞問：“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小云?！毖诀呤┒Y說，言行不卑不亢，頗有一番氣度。

司馬青云心中暗暗吃驚，果然這丫鬟不一般，于是沉住氣接著道：“跟我說說燕寧將軍的病情，一點細節都不要遺漏。”

小云看了看司馬青云，想說話卻又沒有出聲，最后說：“奴婢不知從何說起。”

“哦？不知從何說起？”司馬青云有些詫異，不知這個小云是真的不知道從何說起還是想有所隱瞞，只好補充道，“從何時發病說起便是?！?

小云想了想，說：“其實在發病之前，將軍就有些奇怪了?！?

“此話怎講？”司馬青云微微皺眉。

“這要從大軍出燕山道口說起了。燕寧將軍的主力大軍本來屯于涿郡，自從遼西前線發來加急軍情后，燕寧將軍就已經整軍準備開拔了。果然沒多久朝廷就發來調令，將軍立即出兵，從燕山道出關，往東直奔遼西前線?？墒蔷驮诔隽搜嗌降揽诤螅鄬帉④娡蝗痪筒蛔屛艺樟纤娘嬍称鹁恿?，而是換了一個普通的丫鬟，這讓我感到非常奇怪。在這之前，一直都是我負責將軍的飲食起居，從來沒有換過別人，這次在行軍途中突然將我換掉，我感覺很不對勁，但是又不好直接問將軍，只好在私下里指導那個丫鬟?！?

司馬青云聽到這里，算是明白了這丫鬟的特殊之處，燕寧的貼身侍婢，在這府中必然也是一個人物，難怪頗有氣度，恐怕不少受燕寧將軍的影響。

小云接著說：“過了兩三天，將軍似乎是故意回避我一樣，居然把我調到少將軍的身邊，讓我照料少將軍去了，之后我就很少再到將軍身邊。不出三日，中軍就傳來消息，大將軍病倒了。大人可能不知道，大將軍雖是女子，但身體一向很好，幾乎沒得過什么嚴重的病，這次竟然暈倒在中軍大帳，我們都覺得不可思議。后來讓軍醫診斷，軍醫居然說不出將軍得的是什么病。少將軍怕軍心動蕩，畢竟是二十萬軍隊，所以只能將大將軍病情瞞下來。”小云說到這兒，頓了頓。

“那將軍中了巫術一事是怎么回事？你又怎么會懂得醫治呢？”司馬青云接著問。

“那是將軍病倒之后，軍醫發現將軍有中毒跡象，因為將軍的十指指尖發黑，但是軍醫沒有見過這種情況，不敢妄下診斷。少將軍把服侍將軍的仆從叫來仔細詢問，可是什么也沒有問出來，于是重罰了那個負責的丫鬟，之后少將軍將我留在大將軍身邊照料。我也是在照料大將軍的時候發現她似乎中了巫蠱的跡象。將軍在兩日后出現了局部皮膚潰爛，我那時候想起了我奶奶給我講過一些巫蠱方面的事情。我家本是嶺南人，我奶奶是當地的巫師，后來戰亂時北遷，我與家人走散，路遇大將軍，大將軍見我可憐就收留了我在身邊，后來成為她的貼身丫鬟。”

“你是如何醫治大將軍的？”司馬青云若有所思地問。

“其實那算不上醫治，只是暫時緩解病情惡化，我用的是最基本的驅除巫蠱的方法，我奶奶沒有教我太多這些東西，不過還好有一點效果?！?

司馬青云撫須點了點頭，又問：“還有別的異常嗎？”

小云想了想，搖了搖頭。

司馬青云看了看一周眾人，轉而問她：“你們現在是誰當家？為什么我只見到管家，將軍家眷都去哪了？”

“自然是管家。”小云瞥了眼管家，那人正站在一旁注視著她，那人臉上雖然沒什么表情，眼神卻有些復雜。小云轉而繼續回道，“將軍府里只有大將軍和少將軍兩人，將軍的其余親屬都在涿郡。這里雖然是大將軍的將軍府，但是太靠近前線，并不安全，而大軍主力又常年屯兵涿郡，所以大將軍一家平時都在涿郡的私宅，這是陛下特批的。這里只有每個月少將軍巡邊的時候會來住幾日?！?

“你們老爺呢？”司馬青云又問。

“老爺多年前就戰死了。”小云平靜地說。

一時間眾人都不說話了。司馬青云雖然一直跟隨劉衍打天下，為劉衍出謀劃策，現在更是貴為太常卿，對劉衍手下將士本應知根知底，但是多年未涉軍政，不少事情都記不清楚了，這才導致一時失語，鬧了尷尬。

忽然，外邊傳來了司馬軍的大嗓門，“大人，管家已經幫我們安排好了客房，您一路奔波，先去休息一會兒吧。”說著司馬軍就走了進來。

司馬青云沒理他，想了一下問小云：“現在大軍在什么地方，是少將軍領軍嗎？”

“大軍現在遼西前線，嗯。。。。。?！毙≡普f了一半，似有難言之隱，沒有繼續說下去。

“遼西前線？陛下不是已經頒旨調回大軍了嗎？即使大將軍不便隨軍返回，大軍也應該屯在遼東郡??？”司馬青云驚訝道。

小云嘆了口氣，接著說：“現在兵權在三皇子手中，他命大軍屯于北云關內，準備迎戰。”

“什么，三皇子奪了兵權！”司馬軍在一旁聽到小云的話口不擇言地驚呼道。

司馬青云瞪了他一眼，捋了把胡須，看著小云。

“不是奪，是燕寧將軍病倒前留下的密令中寫的，而且兵符似乎早就在三皇子手中了。”小云忙說。

“這是怎么一回事？”司馬青云臉上露出一絲疑惑。

“這，奴婢也不知道，恐怕大人要親自去前線問問了?！毙≡茡u頭說。

司馬青云沉思良久，問小云：“燕寧將軍的病情還能拖多久？”

“目前似乎穩定了許多，但是還要觀察?！?

“你有把握能拖住久？”司馬青云追問道。

“如果不惡化，大概還能拖二十日。大人難道也沒有救治的辦法嗎？”小云隱隱有些擔心，還是直白地問了一句。

司馬青云嘆了口氣說：“這不是中原的病疫，而且對于巫蠱我了解不多，因此我一時也沒有辦法。不過通過你的說辭，似乎燕寧將軍早就料到了這個情況，并與三皇子有什么約定，我想先到前線見見三皇子，或許能有什么眉目?！?

“大人，咱不救燕寧大將軍了？”一旁的司馬軍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出一句話。

“不是不救，目前我也沒有可行的辦法，咱們先到前線去看看，三皇子必是知情者，通過他，我們或許能找到醫治方法?！彼抉R青云起身對司馬軍說，語氣中帶著些許不滿，這個司馬軍真是叫他恨鐵不成鋼。

同時，司馬青云命司馬軍立即啟程去北云關。司馬軍似乎不愿意，還想挽留，司馬青云咳嗽了一聲，他便乖乖去準備了。司馬軍走后，司馬青云又對小云和管家交代了一番，讓他們盡力拖住燕寧將軍的病情，等他回來。

啟程前，司馬青云又寫了一封加急密函命人送回了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