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張陣一到學堂，就發現氣氛有些古怪。往日這個點，不管是書生，還是正在朝著書生目標奮進的學生，大家不都應該待在各自的書屋做早課么？

而此時堂院中卻或坐或站，滯留了不少人，看樣子似乎專門在此候著什么人。

看那些人沒有一個胸前佩戴有青色杜鵑花徽章，不難知道他們應該都是學堂里的學生而已。

見到張陣從大門進來，那些學生立刻就開始陰陽怪氣地冷嘲熱諷起來，壓根兒都不想避諱，連指桑罵槐都省了，就只差指名道姓了。

“喲！這不是咱們新晉升的書生老爺來了嗎？小的給書生大老爺請安了！你瞧瞧，你瞧瞧這精神勁，哪一點像是個爛打雜的呀？大家伙說是不是？”

“可不是嗎？從前咱們都是有眼無珠，不識得一個窮打雜的原來竟是書生老爺，這五年來不曾好好關照過，還望大老爺原諒則個。”

“書生老爺大人有大量，自然不會跟咱們小人物計較。就只是我那個后悔呀！”

“書生老爺都不跟你計較了，你還后悔個啥？”

“我是后悔啊，早知道打雜的都能成為書生，我他娘的當年就不應該花錢進來讀書，學學人家多好，不用白花了那么多銀子錢，還能混個一餐兩餐飯填飽肚子，嘿！最重要的是，說不定哪天狗使運砸我頭上，一覺醒來，乖乖，我成書生老爺了，你們想想那多威風啊！”

“嘿嘿！怕只怕你沒人家那個狗使運，到時當一輩子臭打雜的，那可就冤大發了！”

“說的也是。像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倒真不是每個窮打雜的都能撈著。況且，就算撈著了，那也要有命享喲！”

……

張陣知道他們是夾槍帶棒地在嘲諷自己，也懶得跟他們計較，全當沒聽見得了，云淡風輕走自己的路。

其實張陣心里頂瞧不上那些人的，甚至有些同情他們。

在縣里大學堂待久了，張陣也知道這里面的學生大致上可以分成三類：第一類不消說是已經成為書生的拔尖者；第二類則介于第一類和第三類之間，雖不是書生，但卻已經相當接近，而且正默默朝著書生的目標努力奮斗；最后一類中的某些人，已經淪落為比普通人還不如的庸人，不客氣地說簡直就是讀書人中的敗類。

他們平常無所事事，不專心攻讀經書增強自身書氣不說，反而到處搗蛋影響別人用功上進，最可惡的是，只要一有機會，這些人就會對你群起而攻之，極盡冷嘲熱諷之能事，或是狠狠踩扁棒殺，或是陰謀落井下石，為的只不過是發泄自己心中的不平衡，歸根結底就是見不得別人比他們好。

毫無疑問，張陣心里同情的就是最后一類人當中的少數人。

這種人本身就無聊好事，所以更加容易受人鼓動挑唆。

如果張陣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秦冠玉那卑鄙小人故意放出風聲，讓學堂里的學生提前知道了自己已經是書生的消息。這才使得有些蠢貨忍不住跳出來做出頭鳥，被人家當槍使了都不知道，這樣的人活該他們一輩子都成不了書生！

那些家伙眼看張陣對他們不理不睬，誤以為張陣是怕了他們，原本他們還對張陣的書生身份有一絲忌憚，現在張陣不敢跟他們起沖突，又讓他們想起了以前那個連學堂伙計都可以欺負的死書呆，于是他們的膽更壯，也更加的放肆起來。

眾學生好像有默契似的慢慢將張陣圍堵在了中間，而且看樣子似乎有要動手的意思。

“你們做什么？現在都什么時候了，還聚在院子里胡鬧？”

一聲大喝，猶如一聲春雷，在眾人頭頂炸響。

一見到聲音的主人，圍住張陣的一眾學生頓時一哄而散，紛紛小跑著回自個兒的書屋去了。

張陣認得那聲音的主人，他叫陳明，是這學堂里的先修。

張陣趕緊向陳明道謝。不管怎么說，他的及時出現，總算是替自己解了圍。

陳明約莫四十五六歲年紀，面白無須，臉如刀削，平時總是一副不茍言笑難以親近的神情，加上一雙談不上深邃的眼睛仿如兩口無波古井，叫人永遠也猜不透其心思之外，還隱隱透著一股神秘。雖不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學堂里的人尋常也因為害怕而不太敢跟他打交道，尤其是學生。

當然以前的張陣也很害怕這個陳先修。

陳明只是大概掃了張陣一眼，便用低沉但渾厚的嗓音說道：“你跟我來。”

張陣心里好奇陳先修找自己有什么事，卻也不敢多問，只靜靜跟在他后面，來到了他的書房。

進了書房，陳明吩咐張陣順帶把門關上。陳明如此謹慎鄭重，讓張陣內心的疑云更盛。

不過也沒有時間讓他多想。

陳明剛一面對著張陣坐下，便將原因說了出來。原來，陳明找張陣過來，竟是為了傳授他控制體內書氣的方法。

張陣聽了大吃一驚。只因為他知道陳先修一直以來都是教書香三脈的書生，而自己只不過是剛剛引動書氣，像他這種書香一脈的新人書生，根本不可能得到陳明親自指點修煉書氣。

這是怎么回事？

陳明似乎看出了張陣臉上的大惑不解，于是淡淡說道：“你也用不著驚訝。之所以是我來傳授你修煉書氣的法門，是因為除了我以外，這個學堂里再無第二個先修愿意教你！”

即使陳明沒有明言，張陣也已經明白他的話外之音了。顯然這又是秦冠玉那個下流無恥之徒在給自己使絆子。

不讓學堂里的先修傳授自己修煉書氣之法，那我就算進了學堂，在這里讀上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的書，又有什么用？不也還是不會使用體內書氣？如此一來，徒有書生之名罷了，跟普通人又有多大區別？

這一招實在太狠了！

張陣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自己都還沒正式進入學堂讀書呢，那姓秦的就一次兩次的陰謀陷害于我，這得是有多大仇多大恨，才如此的處心積慮，斷我修煉書氣的路？

張陣的氣憤，陳明就好像半點兒也沒有瞅見一樣，二話不說，立即開始傳授張陣修煉書氣之法。

其實，墨香大陸上修煉書氣的方法都大同小異，無非就是指點你如何運用體內的書氣，如何使書氣更加精純，以及如何淬煉書氣，總之萬變不離其宗。可是話說回來，這樣的方法雖然簡單，但若是沒有人教導，還真是沒轍，就好像明明只隔著一層薄薄的窗戶紙，卻始終都沒有辦法靠自己的能力去捅破它那樣。

當然，那些個絕頂天才又是另當別論。

可惜張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