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就是米靜嗎？”

身后傳來不屑的聲音，像是故意挑釁。

我沒有回頭，心如死水。

“這么拽干嗎，你別以為誰都怕你！”

從身后閃過一個高個子女孩站在我面前，頭發很短，畫深棕色的眼影，五官輪廓很深，身后跟著一個打扮與她相仿的女孩。

我看看她，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是默默繞開。

“你不會是害怕了吧，所謂的公主，原來也不過是個膽小鬼。”那個聲音譏笑道。

總是有人不自量力，這樣的事情早已司空見慣。只是我身心疲憊不堪，再沒有精力和她糾纏。

“你居然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他媽算什么東西。”她見我毫無反應，頓時惱羞成怒。

我停住腳步，沒有轉身。

她再次閃到我面前，大聲喝道：“米靜，我不管你是公主還是什么，我是不會怕你的，我告訴你，季惟軒他從來就不喜歡你，你別做夢了。”

又是季惟軒，我皺起眉頭。

“你大概還不知道吧，季惟軒愛著一個女孩已經愛了十二年，十二年的時間難道是你可以隨便替代的，你別自以為是了。”

十二年。

我的心突然有些震撼了，異樣的感覺浮上心頭，似乎是淡淡的失落，一閃而過。

“那個女孩永遠是他心里的天使，純潔，善良，可愛，絕不可能是你這樣的女人，你根本就配不上他。如果你有自知之明，就應該離他遠點。”

她繼續說著，絲毫沒有在意我漠然的眼神。

是的，季惟軒愛著誰，與我毫無關系。即便是初有些震撼，也只是剎那而已。

如果他真如傳說中那樣專情，怎至于幾次三番地針對我。

愛情對于季惟軒來說，只是一場花開花落的游戲。

我將目光移開，望著遠處巨大的霓虹招牌。

“你是不是還不死心，”那個女孩又開始叫囂起來，“我告訴你，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查查，季惟軒所愛的女孩叫，叫……”

她一時說不上來，她身后的女生急忙補充道：“叫卓愛。”

卓愛！

我身體僵在原地。

怎么可能……

我像被雷擊中般，震驚無比。

這個名字我太熟悉了，熟悉到只要聽到我的心便會隱隱作痛。

“怎么樣，相信了吧。我勸你，最好不好再招惹季惟軒，你只不過是他生命里的一個過客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她仍舊大聲地說，我卻什么都聽不到了，大腦一片空白。

“還有你身邊那個叫霍懌杰的男生，就算他愿意跟在你身邊又能怎么樣，難道你還會以為他也喜歡你嗎，我告訴你，他和季惟軒喜歡的是一個人，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你別以為你纏著他們，他們就會喜歡你了。永遠不可能的。”

心痛得幾乎不能呼吸。

卓愛就是我的原名。

我曾經是那么快樂的女孩，擁有愛，即使那些愛虛偽得只是隨時會溶化的泡沫。直到我失去我最愛的親人，我不再有愛了，怎么還能叫愛呢，我也不再有父親了，所以我不會再姓卓。

是的，米靜就是曾經的卓愛。

回憶鋪天蓋地向我襲來，凝聚在一起，我至今才恍然大悟，記憶里那個不愛說話的傲氣的小男生，根本就是現在的季惟軒，從六歲的時候我們認識，已經有十二年了。

十一歲的時候家里遭遇變故，我離開了居住很久的地方，所有的感情，友誼，通通化為灰燼，我的心里只有滿滿的絕望與仇恨。正因為此，我忘記了季惟軒，還有霍懌杰，那個曾給我棒棒糖的霸道的小男生。

原來，季惟軒說過的一切都不是游戲，原來，他真的是一直喜歡我，一直，喜歡著我……

我重重地捂住胸口，臉色蒼白。

面前的女孩看著我，冷笑道：“怎么，知道他們有喜歡的人，承受不住了？”

我抬起頭，眼神像彌漫著寒霧的冰霜。

“在我沒有后悔之前，給我馬上滾開。”

她愣了一下，隨即又大聲嚷道：“你憑什么要我滾開，你算什么，別把自己看得那么矜貴，你根本什么都不是。”

我慢慢向前走了一步，她略微退后，神情有些恐懼。

“我還以為你什么都不怕。”我用嘲弄的目光看著她。

“我當然不怕，我怎么可能怕你。”

盡管還是那么張狂，她的聲音卻明顯地開始顫抖。

我逼近她，微俯下身，目光淡漠，細軟的發絲被風揚起，劃過她的臉頰。

她站在原地，身體向后傾，眼睛卻仍舊充滿恐懼地盯著我。

“米靜！”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我慢慢站直身體，回頭，看到站在不遠處大喘著氣的霍懌杰。

“你為什么突然就走了，米靜，你是不是生氣了，對不起，其實我也不知道今天我爸讓我去的原因，真的對不起。”霍懌杰目光中滿是焦急，仿佛生怕我誤會，我看著他，一陣心痛。

“我剛才身體有點不舒服，就先走了，我沒有生你的氣，你不用說對不起。”

霍懌杰走近我，輕輕將我的發別在耳后。

我身體僵硬，心跳有些亂。

“你沒有生氣就好，剛才，我很擔心你。”霍懌杰看看我，又看看站在我面前的那兩個女生，問，“你朋友？”

我淡淡說：“她們還不配。”

霍懌杰瞇起眼睛看她們，眼神也變得凌厲起來。

女孩有些慌張，將目光轉向我。

“你別以為找了救兵來我就會怕你，反正他不喜歡你，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的臉漲得通紅。

“你說什么？”

霍懌杰的聲音冷漠無比。

“我說，我說你不喜歡米靜，你根本就不喜歡她！”

霍懌杰愣在原地，眼里一抹淡淡的，淡淡的痛。

恍惚間我以為是我看錯了，霍懌杰眼里，怎么會有那么真實，那么深刻的痛楚。

“你不會愛上她那樣的女人，沒有人會愛上她。”

她繼續大聲地說著，卻沒有注意到霍懌杰漸漸蒼白的面孔。

霍懌杰目光空洞，仿佛無比脆弱，不堪一擊。

我有些心痛了。

我握住拳頭，關節微微發麻。

霍懌杰將目光移向遠處，淡淡地說：“我愛她。”

時間仿佛靜止了。

心痛也仿佛停滯在了遙遠的空間。

女孩驚訝地望著他。

良久，霍懌杰將目光收回，堅定地重復道：“我愛米靜。”

他的聲音靜靜飄散。

縈繞在每一寸空氣里。

我站在原地，握緊拳頭，指尖冰涼。

心如刀絞。

為什么我從來沒有發現，原來最愛我的人就在我身邊。

為什么我始終要用冷漠筑起一道河堤，將愛隔絕到另一個世界。

我也想要擁有幸福。

可是，幸福離我那么遠呢。

我沒有能力再去愛了，因為我所有所有的愛，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化為了灰燼。

女孩仍然不死心地問：“那卓愛呢？”

聽到這兩個字，霍懌杰的表情霎時僵硬。

他扭頭看我，神情慌亂。

我淡淡地望著遠方，什么話都沒有說。

“怎么，你就那么怕米靜知道，你又不喜歡她，何必做她的傀儡。”

她看著霍懌杰的反應，開始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如果不想死的話，給我馬上滾開！”

霍懌杰臉色蒼白，身體微微顫抖。

“你別以為還能瞞過去，我查過了，你，還有季惟軒，你們喜歡的都是同一個人，她叫卓愛，她是清純的天使，而不是這個所謂的公主。”

她伸著脖子，大聲地說著，身后的女孩有些膽怯地拉拉她衣角。

“別拉我，我就是要說清……”

聲音突然斷了。

車水馬龍仿佛一瞬間悄無聲息。

四周寂靜得不像樣子。

我抬頭，看到霍懌杰揚起手，冷冷地看著她。

她仰頭看他，滿臉的驚慌。

“我不打女人，現在滾還來得及。”

她向后退了幾步，仰起頭看著霍懌杰，目光中寫滿不甘，卻又不敢再說什么，只是恨恨地看我一眼，轉身快步離開。

霍懌杰冷冷地看著她的背影，目光冰冷，像望不到邊際的蒼穹。

我很少見過霍懌杰的這種表情，冷漠得讓我感覺陌生，可他眸中依然彌漫著脆弱與無力，就像一個懼怕失去的孩子。

我閉上眼睛，靈魂仿佛被抽離，一陣虛弱感襲來。

心如刀割。

我是不能愛霍懌杰的。

是的。

不能愛。

霍懌杰轉過頭，看著我。

他的冷漠在與我目光接觸的瞬間便消逝得無影無蹤。

“米靜……”霍懌杰欲言又止。

剛才在霍氏的場面還印在我腦海中，我不想給霍懌杰希望，可是看到他擔憂的眼神，我卻無法硬下心來。

“為什么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我面無表情。

“我怕我說了，你便不會當我是朋友，”霍懌杰看著我，停頓片刻，又補充道，“最好的朋友。”

路燈昏黃的光芒映照在他俊朗的側臉上。

空氣中漸漸升騰起淡淡的回憶。

“我一直都當你是最好的朋友。”

“可你拒絕愛情。”霍懌杰的聲音充滿無助感。

“我拒絕愛情，并不影響我們的友誼。”我盡量裝作若無其事，只是沒有人知道此刻的我心痛如刀絞。

“如果開始的時候你知道我愛你，你怎么可能讓我走進你的世界。”

我愣住，無言以對。

是的，我拒絕所謂的愛情。

可是，如果開始的時候我記得曾經的霍懌杰，記得那個喜歡我的小男生，難道，我就真的不會當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嗎？難道，我就一定會用冷漠對待他嗎？

霍懌杰隱瞞了往事，只不過是怕我會逃避愛情而疏遠他。

可是，我真的會嗎？

霍懌杰目光中滿含憂傷，仿佛一個脆弱的孩子。

“我從來沒有奢望過什么，我只想默默守護在你身邊。”

心又痛了，劇烈的痛楚讓我的心臟不堪重負。

思緒糾纏如麻。

我看著霍懌杰，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米靜，你不要有什么負擔，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我只想看到你幸福，就這樣，可以嗎？”

他竟然用企求的語氣對我說，可以嗎？

心痛得無力呼吸。

我真的想對他說，可以，怎么不可以呢？你想怎樣都可以。

因為從開始到現在，根本就是我對不起你啊。

可是，現在的我又有什么資格說這些呢？

我低下頭，用力咬住嘴唇，眼睛里仿佛彌漫了潮濕的霧氣。

“請你，原諒我。”

霍懌杰微弱的聲音讓我刻意偽裝的冷漠剎那間崩潰。

我的身體仿佛一瞬間被冰封，失去了所有生命的溫度。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從來沒有。”

我看著自己的鞋尖，聲音低得就像只是說給自己聽。

霍懌杰輕聲說：“可是你沒有怪我，我心里反而更加難過。”

他的聲音淡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