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的嬌艷加30%的剽悍,這才是真正的女人。反之,則是豬。
——《廿四的勵志小語》
早上的例會,朱世寶經理又給我們施壓了。
“近階段,一組和二組的考核業績都不理想。”他板著臉,“客戶的廣告投放策略要隨著市場不斷調整。我經常跟你們講,什么是整體策略,什么是局部利益。當整體策略和局部利益發生沖突,我們要以整體策略為主。”
“朱經理,我有不同意見。”唐娜說道。
作為企劃一組組長,唐娜特別喜歡發表言論,表現欲已經上升到令人發指的地步。不過公司上上下下已經習慣了她的做派。
一個美麗妖艷的女人,想表現自己的智力水平,這種心態得到了群眾的普遍理解,特別是中高層干部的理解。
“哦?小唐,你說說看。”朱世寶笑瞇瞇地望著唐娜。
“整體策略也要服務于各個局部利益。某個區間的局部利益受損,必然影響整體策略……”她不斷做著手勢。
典型的“浣熊女”特征。
虛榮,把生活定義為自私的舞臺。身心失調加上月經不調,性格方面的錯亂或許是從童年發展起來的。廿四幼稚的心靈一定留下過創傷,在漫長的成長歲月里,她想自我修復,怎奈創傷變成了潛意識中的陰影,逐漸造成人格扭曲。
她有時表現得狂妄自大,有時卻冷若冰霜。她喜歡別人吹捧,卻對身邊的人充滿猜忌,一旦別人對她的才華和能力提出一丁點兒疑問,她就會失控。
這種女人喜歡神經質的男人,而對于性生活,她的態度也很矛盾,一方面渴望肉體之歡,同時又擔心自己的欲望被不良男子利用。
我對唐娜的感覺只有三個字:不——喜——歡。
說來也怪,我第一次走進深藍廣告公司,便對這位美女產生了似曾相識的感覺,接著就從心里散發出天然的排斥感。
這不僅僅是兩個美女之間的忌妒,而是她的神情、她的氣質讓我不舒服。我的腦子里好像有另一個分裂的我,對自己說:那個三八婆很麻煩。”
所以我給她取了個昵稱——廿四。
唐娜比我早一年進公司,在企劃部生存得很舒暢。據小歐交代,我來之前,三八婆在企劃部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我踏入企劃部的那一刻,“咔叭”一聲,殺毒軟件啟動,一股剽悍的力量與廿四發生了碰撞。
當然,我的原則是:你走你的貓路,我過我的鼠橋。雖然前世可能結下過冤孽,導致今生冤魂不散,但我是個講道理的人,我們之間沒有正面沖突。
她欺負別人,我也假裝沒看見。疾惡如仇,并不是我的一貫作風。
而我的潛意識中,卻有個變態的念頭:真希望她有一天向我發飆,我就有足夠的理由修整這個妖婆。公司有不少弱女子都在期盼我們正面交鋒。
等待是漫長的,也是痛苦的。其實我自己也很好奇,想看看兩股勢力的對抗,會以何種面目發展。
這場戰爭與榮譽和身份無關,而與無聊有關。
但一年來,我們都刻意回避著,揣摩著,演戲著。我們像叢林里遙遙相望的兩頭母豹,兩只聰明而邪惡的職場動物,尋找著廝咬的時機。
會議室忽然變得亂糟糟的。我收回思緒,這才注意到,唐娜居然在和朱世寶吵架。說是吵架,其實也只是唐娜在責問朱世寶,朱世寶以習慣性的忍辱負重姿態,溫和地望著唐娜。
媽的,在老子眼皮底下欺負人。我……忍……忍到一口氣變成一個屁,這就舒服了。
唐娜氣昂昂地說:“……朱經理,我不同意你的分析。就拿我們上個月運作的奶粉廣告來說,客戶要求投放之后的反饋率應達到15個百分點,原本我們是可以實現的,但你獨斷專行,調整了平媒與視媒的宣傳比例,造成客戶的不滿。”
“小唐……”朱世寶平靜地開口。
“別叫我‘小唐’!” 唐娜今天的表現特別失常。這其中有問題。
“哦,唐娜,客戶對廣告市場的運作,不如我們專業,而我們應該站在長遠利益的角度考慮全局問題。這次損失的4個百分點,在市場不斷調整發展中,會回報給客戶10個,甚至20個百分點……”
唐娜顯然是在找碴兒,尋釁滋事。
這種沒事找抽型,只能說明兩個問題:一,唐娜昨天晚上的性活動不和諧,沒得到滿足,焦渴的欲望只能通過情緒來宣泄;二,朱世寶可能得罪了唐娜,看他理虧辭窮的賤樣,再聯系到第一個問題……
我看看朱世寶,再看看唐娜,有沒有這種可能——朱世寶搞了唐娜?
我真是BS自己,又佩服自己。這樣高深的問題,我都能聯系到一起。
我又看了看身旁的小歐。小歐,大名歐菁菁。這個嬌弱型小女子,一直想釣朱世寶,自己卻沒膽子,經常找我聊天,聊著聊著,她的話題總會有個急轉彎,直往朱世寶身上碾去,妄圖從我這里詐取到朱世寶的情報。
老子怎么曉得豬屎寶的隱私?
老子又不是狗仔隊,豬屎寶更不是什么明星!我也沒在他的衛生間安裝攝像頭,沒在他的臥室放竊聽器,豬屎寶的事,關我鳥事!
會議室的爭吵不了了之。圍觀的群眾雖然有點失望,不過也在情理之中。誰想跟朱世寶吵架,天塌下來都沒指望。他身為企劃部經理,又不懂得打擊報復,這種角色,天生就是被人家用高跟鞋狠踩的主兒。
會議室里,最痛苦的就是小歐了。小歐眼睜睜看著心上人被美女凌辱,自己又不敢放半個屁,只好自己的屁自己吞。我不僅BS這樣的女人,還很崇敬她。
終于散會。朱世寶忽然喊住我,嚴肅地說:“辣椒,把你們組最近制訂的宣傳方案,帶到我辦公室來。”
那個“嬰兒尿不濕”的廣告創意書,快把我折磨死了。
15分鐘以后,我和朱世寶面對面。
朱世寶望著我,我也瞪著他。我努力給眼睛里弄出一些神采飛揚的蔑視。我們目光交接,空中發出“嗖嗖”的撞擊聲。
朱世寶的臉色不太對勁,是不是剛才和美女吵架,動了胎氣?
不和女人正面交鋒的男人,應該算哪種品類呢?窩囊廢?謙謙君子?
“廿四今天調戲你,你是不是暗爽?”我首先發問。
他怔了一下,擰了擰眉毛。“什么暗爽?我為工作焦頭爛額,哪有閑工夫跟人家暗爽?”
我把創意書扔到桌面。“你自己看吧,告辭了。”
“哎,我好歹也是你的上司,你不尊重我就算了,你好像還很蔑視我。”
“對不起,朱經理,我不是蔑視你。我是——鄙——視——你。”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我真是太敬佩這個男人了。對他污辱已經達到非禮的程度,連我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他居然毫無反應。
這樣的男人,要么就是城府極深的陰險小人,要么就是白癡。我更傾向后一種。
“等等,我先看看創意書。”他咕噥一聲。
我只好轉臉望著他。他低著頭,頭發不長,在額邊輕輕分開,70%往右,30%往左。從他的腦袋想到他的屁股,這是很容易的聯想,反正都是兩瓣。
“創意書拿回去,重新寫過。”他抬起臉,把本子合上了。
“你看完了?”我瞪著他。
“完了。”他靠在椅背上,嚴肅地說,“辣椒,你們的問題還沒從根本上解決。寫創意書,不只是天馬行空,還要考慮到執行能力。”他加重了口氣。
我差點氣成癲癇:“我們費了兩周寫的創意書,你看了三分鐘,就判了死罪。你整老子呢!”
他寧靜地望著我:“你們一提到‘創意’兩個字,就跟我玩奇幻風格。頭腦風暴也有規則,無法落實到具體的執行方案,就是失敗。拿回去重寫。”
我一把抓過創意書。“朱世寶,看我口型:呲——凹——”
然后我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