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從軍的京城沈家少爺回來了，十里紅妝娶了個戲子。”

沈巖娶親的那天，是洛城最熱鬧的日子，不僅僅是十里紅妝，成了全城最奢華的事情，還因為他擺滿了宴席，所有人都可以免費入席。

新修的沈府，非常的大氣，掛著最精致的燈籠，滲透出的貴氣，也的的確確有一分貴族的氣息。

無煙坐在轎子里，心里卻充滿了不安，為了能夠將她明媒正娶，沈巖幾乎斷絕了所有親朋的關系。

沈家世世代代從軍，家室清清白白，絕不允許一個戲子，做沈巖的正妻。

像無煙這樣的女子，沈巖想要玩弄幾十個幾百個，都不會有人指責他一二。少有一些貴族子弟，肯把戲子納妾，那都是一段民間的佳話。

即使是納妾，那地位也是和丫環一類的待遇，甚至還不如身世清白的奴婢，受了委屈也只能自己挨下去。

就好像，戲子也瞧不起青樓的女子，再有名的花魁，夫家往往都是悄悄領回家，藏著不露聲色。

誰家要是敢納一個青樓的，那都是嚼不完的舌根，明媒正娶什么的，最不濟的酸秀才也不敢這么寫進小說里。

青樓女子也不是最慘的，窯姐兒通常還是能夠找個老實人過上半輩子，唯有年老色衰的，就跟那些窮得吃不上飯的漢子擰巴著，夜夜換新郎，挑個年輕力壯的，就不用連夜趕場，算是固定了。

無煙悄悄撩開簾子，看了看旁邊宴席上搶飯的泥腿子，算是安了三分心，不管未來的日子有多難，也不比之前的更差。

一個戲班子，雖說上得了牌面，是少有的京城聞名，也還是處處勾心斗角，幾個戲子心里也滿是戲，臺上唱了臺下接著唱。

幸而遇到沈巖，這個一眼就確認的良人。

有時候無煙也不知道能夠在戲班子里清高多久，她在臺上可以是任何風流人物，下了臺就是上不了臺面的賤籍女子。

可能熬不了多久，就向現實屈服，跟其他戲子一樣，求那些客人打賞一二，領了金銀，晚上就摸著過去唱一晚的戲。

所幸沈巖將她買了下來，他們承諾地久天長，矢志不渝，還沒能先拜天地，成那書中的幸福夫妻，倒是先固定下來了一個官方承認的主奴關系。

能和沈巖在一起，無煙就沒有什么其他奢求了，就算以后受了虐待，沈巖變了心，娶了其他家的大小姐，只是不把她趕出來就是了。

偏偏沈巖性格剛烈，無煙只是晚上噩夢里不小心說了出來，惹了他認真對無煙許諾，此生一人，無怨無悔。

那一晚，兩個被愛情灼燒得熱烈又發昏的年輕人，又纏綿到了天亮。

沈巖兌現了自己的諾言，真的是明媒正娶，刀不穩一點，媒婆都不肯點頭，染上一生的職業污點。

無煙想要勸說一二，卻又知道他的性格，認定了就不肯回頭，就當是陪他鬧一場，悄悄把文書換了，不做正妻就是。

一路上，喇叭嗩吶吹得震天響，轉眼就到了兩人拜天地的高堂。

真的是只有天地，沈巖的親朋一個都沒到，想出門的一個發小被打斷腿出不了門。這都不是最狠的，就像話本里那樣，到了夫妻對拜的時候，一群衙役一擁而入。

沈巖的父母向官府舉報，良賤通婚，觸犯唐律，輕則杖罰，重則入獄。

所幸查到的文書，只是納妾文書，但是衙役還是不依不饒，管家塞了不少銀子才解決了問題。

偌大的明媒正娶，就是一場鬧劇，沈巖看著無煙，生氣又心疼。

倒是滿堂賓客依舊歡笑，他們吃得暢快吃得開懷，他們不是來捧場的，只是來蹭吃蹭喝，還勸說衙役，起了不少作用。

外面依舊鑼鼓震天，賓客哈哈大笑，反倒是一對新人抱頭痛哭。

有個小乞丐有些不忍心，快速的消滅了食物，看了看身上換好的新衣服，對老乞丐嘮叨了兩句。

“新郎和新娘都是好人，給我們食物還給我們衣服，為什么這樣的人反而名聲不好？隔壁村的和尚說，他們的后世一定可以得到福報的，還說后世，乞丐都可以吃飽飯，我們什么時候可以活在后世里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