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豐再白癡也知道他想干什么了。男人真是可怕的動物,剛剛還怒氣沖沖,不知想來責備馮昭儀什么,可是見了馮昭儀在水里的身子,情欲上來,不管不顧就要親熱起來。
他不管不顧,她可不能不管不顧啊。可不能一到古代就莫名其妙地被一個男人OOXX了。他的頭已經完全俯下來,狠狠吻住了她。她又驚又怕,只顧拼命掙扎,用力地推他,卻怎么也動不了他分毫。
強烈而陌生的男性氣息布滿全身,又被他吻得幾乎要窒息過去,馮豐好不容易將頭偏開一點,只見他已經全身赤裸,嚇得大叫一聲,差點要暈過去。
也許是她臉上的懼色、也許是她可怕的大叫,他的興致一下冷了下來,狠狠地盯著她:“你是什么意思?”
在皇宮里,沒有任何女人可以拒絕皇帝,拒絕的下場就是死!她顫聲道:“皇上今晚來可是有什么事情?”
皇帝這才記起自己今晚來的目的。他原本是想狠狠責備她幾句的,但是念及她久病孱弱,心里頓生幾分憐惜之意,語氣便嚴厲不起來了,只緩緩道:“愛妃,你久病多時,心情難免惡劣,可是,無論如何,你今天也不該那樣對待皇后……”
馮豐莫名其妙:“皇后怎么了?”
“皇后不顧自己有孕在身,好心來探望你,你怎么可以因為妒忌伸手推她?害得她差點流產了?”
“我怎么會去推一個孕婦?我碰都沒有碰到過她,好不好?”
他的目光忽然異常銳利:“那么多宮女都看見了,你還要抵賴?”
毆打孕婦,這就不是妒忌的問題,是人品的問題了。馮豐大怒:“無論你相不相信,我絕對沒有推她!你也知道馮昭儀和皇后自來不和,她這樣拙劣的誣陷,你都分辨不出來?”
“啪”的一聲,一耳光重重地落在了馮豐的臉上。
她捂住臉看面前這個氣得直喘粗氣的男人,也顧不得自己還是光著身子,猛地坐起身來:“昏君,你居然打我?你憑什么打我?”
往常柔順嫵媚的女人,突然變得如此潑辣,如此陌生!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死不悔改不說,竟然還敢罵自己是昏君!
他站起身來,他袍子的一角還被她的一只腿壓著,他手一用勁,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猛力一拉扯,她毫無防備,一下從浴臺上跌到地下。頭碰觸在冷冰冰的石板上,她眼前一陣金星亂冒,伸手一摸,手上熱乎乎的,腦門磕出血來!
他穿上袍子,看她的腦門上和手上都是血跡,也不扶她,冷哼一聲就走了出去。走到門口,又道:“你不要仗著朕以前的寵幸就為所欲為,你好自為之吧!”
疼痛和怒火堆積在心底,如火山一般地暴發出來,馮豐將滿是血跡的手晃了一下,大聲道:“這就是你所謂的寵幸?如果是這樣,我想,馮昭儀寧愿不要!”
他冷然道:“馮昭儀,你真以為朕不會殺你?”
馮豐嚇了一跳,忽然記起自己所處的年代,這個男人一句話,只怕自己立刻就得腦袋搬家。幾分清醒涌上來,她想強壓下滿腔的怒火,可是,胸口那股無明怒火一時怎么忍得下去?氣憤交加,一張口,吐出一口血來。
她光著身子,這口血滴在胸前,皇帝見她腦門上、嘴角上、胸前都是血跡,也嚇了一跳,只說一聲“你好自為之”,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馮豐呆呆地坐在冰冷的石板上,門口,初春夜晚的風陣陣地吹進來,吹得人的心口冰涼冰涼的。
她呆坐了一會兒,猛烈地咳嗽起來。
“娘娘……”
柳兒戰戰兢兢地跑進來扶起她,看她滿腦門的血,驚叫道:“娘娘,您的身子好燙,您怎么受傷了?皇上打您了?”
她搖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折騰半天,終于躺在了溫暖的被窩里,可是,身子還是時冷時熱,跟篩糠似的。
馮豐摸摸自己的額頭,燙得厲害,正是今天被那個該死的皇帝逼在浴臺上折騰那么久的緣故。肺病最怕發燒感冒了,如此一反復,恐怕許久都好不了。
想起皇帝那憤怒的目光和臨走時狠命的一推,她暗道晦氣:“哼!罵我狠毒,我看這宮里才是人人透著狠毒和詭異。”
馮豐就此一病不起。
所幸,幾天后,長樂侯馮博就趕到宮里,奉命接大女兒回家靜養。皇帝早已對馮昭儀淡心,連面都沒露一下,只得柳兒一人陪著馮豐出了宮門。
一只腳踏出宮門,馮豐深深吸了口氣,從此,又有怎樣的命運等待著自己?
前面停著兩輛豪華大馬車,一個胖墩墩的約莫五十歲的老頭顛顛地走過來。柳兒低聲道:“侯爺來了……”
馮豐行禮:“父親……”
長樂侯扶起女兒,滿臉笑容:“蓮兒,回家養著,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
“多謝父親。”
長樂侯點點頭,趕緊吩咐侍女扶起女兒上了一輛馬車,自己坐另外一輛馬車,車夫一揚鞭,馬車便轆轆往城外去了。
農歷四月初的天氣已是不折不扣的夏天了。
下了馬車,首先映入馮豐眼簾的是一座金壁輝煌的大宅院,然后,腦海里浮起“侯門深似海”的恐慌。
可是,這絲恐慌并未持續多久,馮豐立刻被一個沖上來的女人緊緊抱住了:“蓮兒,苦命的蓮兒……”
馮豐一驚,看那女人四十出頭,竟然跟自己的相貌十分相似。
柳兒行禮:“參見二夫人。”
馮豐立刻明白過來,原來,面前這個女人才是馮昭儀的生母劉氏,長樂侯第一順位的小妾。侯府的正室公主已經過世,因此,劉氏的地位在馮家相當高。
由于是奉命回“家廟”休養,長樂侯不敢擅自讓女兒進門,早有馬車等著,立刻送皇帝的“下堂妾”去家廟。家廟距離侯府不過五六里地,劉氏很快將女兒安置在一座極其優美的小院里。
劉氏見女兒一路沉默,擔心她難受:“蓮兒,皇上一直寵愛你,只要你的病好了,就一定有機會。娘一定全力為你找最好的大夫,你放心吧……”
說到大夫,馮豐忽然想起國師迦葉,和他對自己病癥的判斷。如果能找到伽葉,對癥下藥那才能好得快啊。
“娘,你知道伽葉大師嗎?”
“國師伽葉?”
“對,就是他。他替女兒看過一次病,知道女兒的癥狀。”
劉氏喜道:“既然如此,我央你爹去請他。你爹三年前曾幫過伽葉大師一個忙,他出面,迦葉國師一定會來的。”
馮豐大喜,由伽葉親自治療,自己的病肯定能好。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許多遠近有名的大夫一個個搖頭走了,迦葉還是沒能請來。
馮豐的咳血癥狀一天比一天加深,她終日躺在床上,面頰深陷,神志都慢慢有些不清楚了。這幾天,長樂侯也病了,而且病得十分嚴重。劉氏遍請名醫為他治療,再也顧不得女兒了。
只有柳兒一個人守在身邊。馮豐的眼前已經開始金星亂冒:“柳兒……我快不行了……你服侍我這么久,我有些首飾,你和我娘一人一半吧……”
柳兒聽著她竟似在交代遺言,嚇得哭了起來:“娘娘,奴婢馬上去請侯爺和夫人……”
馮豐搖搖頭:“侯爺自己都病著呢!唉……也許我死后,就會自動回到21世紀了,死了也不錯……”
此時,方當正午,六月的艷陽火一般在頭頂,身上和心上一樣寒冷,眼前一黑,只隱隱聽得柳兒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馮豐卻笑了起來:“也許,我馬上就會回到21世紀了,醒來時,已經走在人潮擁擠的大街上了……”
睜開眼睛,窗外一地的陽光。
這里并不是21世紀的繁華鬧市,依舊是枝繁葉茂、清幽靜謐的家廟。喉頭的堵塞、胸口的悶氣,似乎都緩解了不少。
床頭站著一個男子,準確地說,是一個和尚。
他穿錦斕的袈裟,戴高僧的云游冠冕,挺拔的身子真如楚峰修竹,五官如刀雕斧刻,眉峰挺秀,雙頰滄冷,隱隱露出的一小截脖子是柔軟白皙而又帶了淺淺淡淡褐色的青春而健康的顏色。
馮豐在21世紀見過許多偶像巨星花樣美男,來古代所見的皇帝、三王爺等人物也算得標致,可是,跟這個伽葉國師一比,所有的男人都變成了庸俗的雜草,那是云泥之別,是明珠和土石瓦礫的對照。
心底最深處的某一個地方在悄悄淪陷,隱隱是驚艷,又是感激,還有欣賞……百般的情緒夾雜在心底。
馮豐凝視著這個在生死關頭將自己從鬼門關上拉回來的伽葉大師,忽然開口:“大師,你好。”
伽葉一點也沒有露出意外的樣子,鎮定自若:“你好,你醒了。”
她坐起來開心道:“我叫馮豐,嗯,伽葉,你可以叫我小豐。”她覺得伽葉真是個不錯的名字。
伽葉看她一眼,嘴角間不笑也似帶了一縷慈悲的微笑,如清風明月,又如春日旭陽,看上去真是溫暖極了。
她咯咯笑起來:“伽葉,你會在這里一直為我治病嗎?”
“我會把你治好的。”
晚風從開著的窗子里吹拂進來,帶著縷縷那種開了很久的紅色小花朵的甜蜜芬芳。馮豐笑了起來,忽然躺下去,拉過被子蓋住頭,又一下掀開,伸出頭來,嘻嘻笑道:“伽葉,你是我在古代見到的第一個好人。”
伽葉依舊是平和的目光,從容的神情,慢慢走了出去。
能夠起床了,馮豐就決不躺著。自從醒來后見過伽葉一次,這些天,她還沒有見過伽葉,他只是開了藥方讓家廟的仆婦照單抓藥,自己不再露面。
這天傍晚,柳兒陪馮豐在院子里轉悠了一圈后,馮豐道:“柳兒,我們去禪房看看伽葉大師吧。”
“大師在禪房閉關念經,不會見外人的。”
“去看看再說嘛。”
“可是,奴婢要熬藥的嘛……”
“那你先去熬藥,我在這里歇一會兒,這里景色不錯。”
“好吧,待會兒奴婢來扶您。”
她知道這小宮女哪里敢陪娘娘去瞧一位和尚?便索性支開她,自己一個人往禪房走去,想去看看那個帥哥究竟在研究什么經文。
禪房在家廟的外圍,是專門招待云游高僧的。里面有尚佛的長樂侯收集的上萬經卷。
馮豐在禪房門口伸手敲門,敲了兩聲,伽葉開門,微笑道:“有事情嗎?”
伽葉這次不再是錦斕袈裟,而是一身普通的玄色僧衣。可是,如此樸拙的衣服穿在身上,更顯得他削肩猿腰、挺拔俊秀。他面色淡淡的,眼神卻別樣的親切與和藹,那是真正心底無塵的人才會具有的不笑也算笑的風采。
馮豐只覺得頭嗡的一聲響,幾乎要暈過去一般,似在夢里,又似有幾分清醒。
伽葉見她手足無措,面紅耳赤地站在門口,有些奇怪,目光卻依然平和:“有事嗎?”
馮豐回過神來,暗罵自己花癡,見了一個帥和尚就亂了分寸,若是年齡大點,不就跟楊二車娜姆一樣了?只曉得對著帥哥流口水。
“既然無事,娘娘,就請吧。”
“我叫馮豐,不叫娘娘!”
伽葉依舊是淡淡的微笑:“何事?”
“我頭疼……”馮豐笑嘻嘻地邊說邊從開著的門里走了進去,“伽葉,你在看什么經書啊?”
“這里有兩部經書是我尋訪多年都沒見過的,如今居然在這里看到,真是欣喜。”
“哦,是這樣啊,你喜歡就拿去好了。”
“我已經看過了,不用了。”
她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他說“我已經看過了”是什么意思——就是說他看過一兩遍,就將整本經書背得了。
她不服氣,拿起一本厚厚的經書,隨意翻開一頁,提了個開頭:“哎,你背這段聽聽……”
他立刻嘰里咕嚕地念了起來。這本書是楷體的繁體字,馮豐認得,但見他這樣滾瓜爛熟地誦來,不禁目瞪口呆。
她又拿起另外一本蝌蚪般文字的經書:“你背這個……”
他又嘰里呱啦背誦起來,這次,馮豐一個字都不認得了,只能看著他干瞪眼,口里說不知他是不是在糊弄自己,心里卻相信,他真的是過目不忘的。
伽葉從來沒有這樣被人刁難過,見她東張西望的,便道:“你頭還疼?”
“嗯,我頭好疼,伽葉,你給我看看……”
馮豐上前一步,見伽葉立刻后退一步,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她想起唐僧,每次看唐僧被那些妖嬈的女妖精逼迫勾引時就是這樣不安而惶恐的神色。她心里涌起一股惡作劇的念頭,想看看這個據說自小進入佛門的高僧定力如何。
她又上前一步,伽葉再退一步,幾乎要靠著墻壁了,她“哎喲”一聲,腳步踉蹌,一下靠在了伽葉的身上,用手捂住了頭:“哎喲,我的頭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