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跬步

一直走出城門，再順著大路一直的走，過了幾家茶鋪，就見到一座橋，橋頭有一個(gè)修建得很精致的驛站，這條路黃玉走了不下一百遍，每次出鏢都是走這條路，每次在這段路上總是想自己是不是還能平安的再回來，那驛站雖說很精致，但黃玉卻是從沒真的進(jìn)去坐過，每次都匆匆而過，印象最深刻的是驛站里依著柱子淚眼朦朧的女子，送別正在天盡頭的情人，人世間的離別最是斷人心腸，所以黃玉從心底里排斥進(jìn)到這驛站里去，但這次他非進(jìn)去不可，因?yàn)楹┮雅莺昧瞬柙谀堑戎郎虾苁呛唵危话褎Γ粔夭瑁瑑蓚€(gè)茶杯，還有一個(gè)黝黑的瓦罐，一看到這東西，黃玉耳邊就響起了昨晚門外那嘩嘩的銀子投到罐子里的聲響。

“我要走了……”黃玉進(jìn)去后說道。

“坐啊，上面的土我擦過了……灰都成了土，應(yīng)該好久沒人進(jìn)來過了！”寒雪凄涼的道。

“大小姐，其實(shí)……”黃玉開口道，但被寒雪打斷了。

“你不要叫我大小姐！”寒雪語速很急，說完后又恢復(fù)到少女的柔情并放慢了語速道：“你不要叫我大小姐行嗎？我一直叫你黃玉，你卻從沒叫過我的名字！”

黃玉將桌上的茶倒了一杯，一口喝完了后道：“那罐子里是錢吧！給我的，是不是？”

寒雪也倒了一杯茶，然后從懷里拿出一條手帕來，打開后將手帕里的灰倒到茶里，送到黃玉面前道：“故人一捻土，他鄉(xiāng)萬兩金，你喝了這杯水，我就給你！”

黃玉拿過來又一飲而盡，而后將兩只茶杯緊挨著放到一起，怔怔的看著寒雪，寒雪也信守承諾，將東西遞了過來，卻不是那罐錢，而是桌上那把劍。

“我的秋泓劍，送給你！”寒雪將劍遞到他面前道，“我要你的戰(zhàn)魂和這一罐子銀子，你哪天回來，我們再換回來。”

黃玉笑了笑道：“什么戰(zhàn)魂，就是我瞎掰的，一把幾文錢的尋常長劍而已，我都要走了，難道臨了還騙大小姐……你寒雪的劍么！”

寒雪高興的笑起來，因?yàn)辄S玉終于還是叫了她一聲寒雪，雖然叫得生硬，但聽著卻受用無比，當(dāng)即將劍一拔，寶劍出鞘時(shí)有如一泓夕照下的秋水，隨手一劍將石桌砍下一角來，那劍斷石如斷發(fā)一般，連碰撞的巨響都沒有，寒雪已然歸劍入鞘，嬌俏的笑道：“我的劍可是貨真價(jià)實(shí)，你帶在身邊我也放心一點(diǎn)！”

“不行，我不能要，你沒了劍以后走鏢豈非兇險(xiǎn)得多？而且你爹問起來，你怎么回答？”黃玉搖著頭道。

“你放心，他老是叫我多學(xué)學(xué)怎么去做女工，我一年半載不摸劍他才高興呢，而且我也不打算再走鏢了，你仔細(xì)想想，我哪次走鏢不是和你一起？”寒雪靜靜的道，說到后面時(shí)竟然還有幾分女兒家的羞澀。

黃玉沒什么好說的了，將劍換了過來，而后對寒雪說了聲：保重！轉(zhuǎn)身大步而去，寒雪追問了一句：你有什么打算？

黃玉搖了搖頭，頭也不回的走了，寒雪終于還是和許多普通的女子一樣，依著柱子揮著手中的手帕看著黃玉漸行漸遠(yuǎn)。

其實(shí)黃玉是有打算的，首先就是在最短的時(shí)間搞定那一千兩！

這個(gè)世界除了搶，就只有當(dāng)殺手可以空手套白狼，而且能一次吃夠一千兩，黃玉就是要去做殺手，盡管他長這么大，殺手這東西對他來說還只是個(gè)概念！

不就是殺人么？走鏢這許多年，毛賊也殺了不少，什么人會(huì)需要?jiǎng)e人幫自己殺人呢？當(dāng)然是又有錢又無力的肥頭大耳的生意人了，那生意人哪里最多最密？……京城！這就是黃玉的想法，他雇了輛車，徑奔京城而去。

在京城轉(zhuǎn)悠了幾天，除了見識(shí)到這里的房錢酒錢貴的嚇人外，黃玉一無所獲！黃玉只差背著劍滿街的找人問：找殺手么？錢一天天的少，黃玉的心情一天天的差，喝酒睡覺快成了他所有的生活。

這天照舊是天快黑時(shí)黃玉才一步一晃的走下樓來，這酒店做的菜一點(diǎn)都不合黃玉的口味，而且還貴的嚇人，但有一個(gè)好處是可以賒帳，這些開酒店的都不傻，一眼就知道黃玉手里那把劍就值上百兩，所以放心的由著黃玉每天的吃喝留宿。

要了一壺酒，一只雞，黃玉正準(zhǔn)備吃時(shí)，一個(gè)年輕的小子提著把劍坐到他桌子上，將劍也往桌子上一放道：“兄臺(tái)不是本地人吧？”

黃玉笑了笑道：“不是。”

“在此地等人？”那人接著問道。

黃玉依舊笑了笑道：“不是。”

“那是要在此地殺人羅！”那人神秘兮兮的靠近了道。

黃玉一愣，將口里的酒吞下去后道：“何出此言？”

“這等酒店，吃的好，住的好，兄弟你一住就是十來天，每日深居簡出，一日只一頓，配名劍，喝名酒，你說我能說你什么呢？”

“就算是吧，你有何指教？”黃玉靜靜的道。

“指教不敢，只希望兄弟也賞口飯小弟吃吃，所謂見者有份，到時(shí)候殺人小弟我助拳，酬金二一添作五，我們分了它！”

黃玉心里好笑，自己還巴不得天上掉下個(gè)買賣來呢，反而遇到了也是和自己一樣沒門路的又想殺人賺錢的主。

“你有何手段？”黃玉左右無聊，索性拿他開開玩笑。

“呵呵，小弟沒什么本事，只會(huì)殺人，一十三路劈風(fēng)劍法，打遍天下未遇敵手！”那人吹起牛來，拿了只空杯就喝黃玉的酒。

黃玉心里笑得厲害，面上依然平靜如水的道：“哦，劈風(fēng)劍法，想是握著劍尖而用劍柄對敵的一種武功吧。”

“此話怎講？”那人吃驚的道。

“你桌上的劍如此放法，倘若敵人突然進(jìn)攻，你還不是只有握著劍尖用劍柄對敵的份？”黃玉一指那年輕小子放在桌子上的劍道。

年輕人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劍放的和黃玉的不同，黃玉的劍柄朝里，而他的則是劍柄朝外。

年輕人面紅耳赤的將劍調(diào)轉(zhuǎn)過來，拿著那杯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黃玉笑出聲來，舉杯道：“我敬你一杯，這壺酒我就可以和你二一添作五，至于你說的酬金卻是沒有！”

“不要這么小氣嘛，多一個(gè)人多一份力！”

“不是小氣的問題，我現(xiàn)在根本就無人可殺。”

“那你剛才又說你是殺手？”

“我是想做殺手，可惜沒人買我殺人？”

“那你豈非和我一樣？只會(huì)說不會(huì)做！”

“我和你不同，我是會(huì)做沒得做！”黃玉一面說著，一面手起一劍將一只蒼蠅劈成兩半落到桌子上，從出劍到回劍，如果不是那一聲清越的寶劍出鞘的聲響，那年輕人都不覺得黃玉動(dòng)過桌上的那把劍。

那年輕小子驚得張大了口站了起來，半天后才回過神來興奮的一拉黃玉道：“有買賣，你敢不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