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
余氏身子也還硬朗,慈眉善目。
他們一家子,三代同堂。
范少書一身紅色新衣,眉目俊郎,左手里握著新娘子的手,含笑地與新娘子拜堂。
九拜之后,范少書握妻子手,朗聲道:
“我范少書這輩子只喜歡我的娘子一個人,也只愿娶我的娘子一個人,不娶第二個妻子,也不納妾,還請阿爹,娘親,老祖宗成全。”
這樣的與他父親如出一轍的話。
盧婳側頭看了一眼范子歸,耳畔便不由自主地浮現了二十五年前范子歸的那一句話。
他說,“阿婳,我叫范子歸,我不納妾,也沒有通房,你是我第一個妻子。”
一想起這句話,盧婳的嘴角便是泛上一抹苦色。
面對長子的話,范子歸難得地一笑,伸手將盧婳的手按住,道,“好。”
余氏亦是笑著連說了三聲好。
范少書也是笑了,直接拉起了新娘子的手,說,“嘿,我說了吧,我這輩子,就只娶你一個。”
新娘子低聲說了一句什么,之后便垂頭不愿理睬范少書了,把范少書急得直在新娘子身旁轉著。
余氏看著笑彎了雙眸。
將這一對新人給送入洞房之后,范子歸這才握著盧婳的手,起了身,走出大廳,閑暇地在庭間漫步。
蒼穹如墨,環蓋而下,其間月華如水,迢迢照下,勾勒出畫角木檐的模樣。
月華的背面陰影下,一身白色大氅的侯爺忽然停下了步伐,卻也不說話,只是默然的抬起頭,癡癡望著天上的那一輪明月。
那一刻,他的身影竟是凄清得似若月光。
時間若白駒過隙,真的過的很快。
他和她成親二十五年了。
二十五年,子女滿堂。
忽然,范子歸垂下了自己的眼睫。
這個舉動顯得很是懦弱,與他一代侯爺的身份格格不入,但他卻沒有去在乎,而是沙啞著聲音,開口道,“前些日子,燕諦的兒媳為他添了一個孫女,乳名囡囡。”
盧婳一怔,卻沒有說話,只是袖子內的雙手暗暗的相握在了一起。
只有她知道,她的手心里,都沁出了汗水。
范子歸卻沒有再繼續講下去,而是突然停下了腳步。不說話,只是目光深沉的看著他的妻子。
對上這樣的目光,盧婳的心跳剎那間落了一拍。
一只修長寬大的手,從范子歸的大氅內抽出,那只手卻只是在半空中微微一頓之后,便又收了回去,有些帶著掩飾意味的卷起,放在了范子歸的唇前,輕輕的一咳。
盧婳的雙唇剎那抿成了一道直線,而范子歸卻是抬頭看了看周圍,假裝做漫不經心般的開口說道:“盧婳,這四十年來,我沒有納妾,也沒有通房,你是我唯一一個妻子,范子歸這輩子,只喜歡過你一個人,一生不渝。”
這一句話,恍若昨日。
盧婳聽著一怔,一時間竟連收回目光也忘了,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的容顏。
這二十多年里,他終于第一回地完整地將自己心中埋藏多年的一句話問出口來:
“所有的人都在諷刺我對你的癡情,笑我這么年了,也未能將你放下,你呢?在你的心中,可也有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