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昨夜那時,她說這些時,滿眼的歡喜。
我看著小姑娘的那模樣,不由的嘆道:“頭一回見你如此歡喜?!?
舞香苦澀的搖了搖頭,復又低下了頭,喃喃開口:“那時候,終究是讓家人慣壞的,終究、也是不信他的緣故,因此……”
此句“因此”后,再無后話。
六
七年前。
與蘇鎏不見兩年,兩年再見,而物是人非。
歌坊。
舞香著了一身白裙子,安靜的站在角落。
蘇鎏進來歌坊后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他額角上的青筋猛地跳起,大步向前,伸出雙手,手掌牢牢的緊緊的抓住了舞香的雙肩。
“陪茶一百兩,跳舞兩百兩,親熱五百兩。”她抬起頭,之后卻見到了蘇鎏的面孔,嘴角當即彎起了一抹嘲諷,“熟人就算得便宜些吧?!?
他還是那位千古風流蘇大才子,而她卻成了歌坊的低賤舞姬。
他定定的望著她,眸子里帶著一閃而逝的痛苦,聲音帶著沙啞,“為何不來找我?”
她張了張口,像是要說著什么,最后卻是盡數的無咀嚼便生生的咽下了喉嚨,美眸中閃著淚光,微微咬牙,但最終依舊是盡數斂下,成了淺淺的毫無情緒的微笑,“蘇大才子,你明明、是天下第一大忙人呀……”
蘇鎏閉眼,緊緊的,將她擁入懷里,力度之大,便好似是要將她緊緊的鎖入他的骨子之中一般。
裴螢痛苦的閉上了眼,眼角有淚水摻和著,卻仍舊是麻麻木木的開口道:“親熱,五百兩。熟人……就算是四百兩吧。”
那時候裴家沒落,說是因為反叛,被斬得滿門全滅,只她幸存,被青樓的老鴇買下,那時候,青樓的老鴇叫她再取一個名字。
她眸子暗淡無神,只剩下了一句詩和一個風華絕代的翩翩少年。他干凈無垢得便似天神一般,推開折扇,儒雅一笑。
“舞驚飛鴻落高雁,香壓群艷勝天仙?!?
心念之下,不由脫口而出。
老鴇一怔,“叫什么?”
裴螢嘴角帶著自嘲的笑,“便叫舞香吧?!?
憶及往事,裴螢張了長口,之后終究是閉上了眼,不再愿多說。
蘇鎏低頭,就要去咬著她的唇,卻被她一把推開。
裴螢深深的低著頭,“今日身體不適,奴家先走了?!?
說罷,攥著裙裾衣角,再頭也不回的便背對著蘇鎏快步的離去。
只留下原地的一個蘇鎏,一片地,地上殘留著的淚痕。
半晌,蘇鎏才將伸著在半空許久的手掌收了回來,麻麻木木的轉了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舞香舞香。
她叫舞香,不再是裴螢,不再是那個脾氣里帶著些蠻狠但卻心無雜物的裴螢,不再是那個只給他一人而舞起的裴螢。
接連的三個月,蘇鎏每一日都來歌坊買醉,醉后,便去舞香的房中,在她的梳妝桌子桌面上,放下兩朵虞美人,一粉一白,粉色表示的是奢侈,白色是慰問。
而只有蘇鎏一個人知道。
什么也不是。
只是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