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空氣相當舒適，李佳琪袁子謙在干凈的石階上散步。一輛深藍色T5沃爾沃V60，從會展中心一路緩緩跟隨著李佳琪和袁子謙，一輛能源車內浮動著淡淡的煙草味。　　

路邊大型商場在正午的陽光中做著活動，一排卡通頭像的吉祥物在音樂中跳舞，促銷應季的產品，佳琪輕快地跑過去，還拉袁子謙與她一起玩耍合影。　　

袁子謙皺了皺眉，閃躲著：“這有點太幼稚了吧？”　　

佳琪攬住吉祥物，眼底閃過一絲不屑，用要挾的口吻對袁子謙，“承不承認有代溝，說，你要做袁總還是我的謙謙？”說完調皮地笑了下。　　

袁子謙上前，雙手非常自然地和佳琪以及吉祥物握在一起，堅定地說，“琪琪，袁總很喜歡謙謙這稱呼。”一群人的歡笑旋轉照亮了每一張笑臉，佳琪在這群吉祥物的帶動中爽朗地玩耍。　　

車內，司機干脆先熄了火，他小心翼翼向后視鏡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穆甫搖下車窗，掃視了眼前的畫面，將手中的煙熄滅，冷冷地說了句：“我們到超市阿姨那去。”冷峻沉郁的氣息，讓司機都感到難受。　　

車窗，緩緩關上，車子啟動，從商場前開走。　　

某居民樓三層佳琪住處，傍晚光將屋內每一幅畫作映得浪漫夢幻充滿期望。約會了一天的佳琪，帶著輕松愉悅的心情地回家，剛進超市，就感覺到一股凝重的氣息。平時與鄰居嘰嘰喳喳聊個不停的阿姨此時沒了聲響，拘謹地在超市內擺放，收拾著商品。　　

李佳琪感覺到這絲沉郁的氣息，她收了收有些綻放的心情，目光變得冷靜，清澈，說：“阿姨，我回來了。”　　

鄰居阿姨轉身回應：“哦，這個點兒，你在吃了晚飯了嗎？”她說著，向佳琪示意了樓上她的房間。　　

佳琪：“穆甫哥來了？”　　

鄰居阿姨點點頭，不敢大聲，像是怕吵到誰似地說：“嗯，在樓上等你呢，臉色不怎么好看。”　　

佳琪伸手壓在胸口，舒了一口氣，提起包包上樓。　　

剛推開門，就被嚇到了，房間沒有開燈，穆甫坐在角落處的椅子上，黃昏暗淡的光線，讓佳琪只能看到他的剪影。　　

佳琪站在門口，怯怯地問：“哥，你來了？”　　

昏暗的房間中沒有人回應，時間似乎也被穆甫的陰郁凝固住，佳琪提了口氣，又怯怯地叫了聲：“哥，阿姨說你在等我？有事嗎？”。　　

窗外的光線流動到夜色，不知過了多久，袁子謙伸手將臺燈打開，漆黑的剪影被臺燈拉長伸展成了影子。佳琪終于看清了穆甫的臉色，她舒了一口氣，進屋，將包包掛在門口玄關上，一邊說：“阿姨說你來了一下午了，你吃飯了沒有？”　　

穆甫沒回答佳琪的問題，擺弄著手中的臺燈開關，屋內光線隨之一明一暗的。　　

李佳琪：“你怎么不說話？到底吃沒吃啊？一般這個點兒阿姨已經吃了晚飯去跳舞了，家里沒東西吃，你要餓了，我和你出去吃一點？”　　

穆甫起身，走到佳琪面前，他垂下眼簾俯視佳琪，臉色雖然平靜，但眼眸中全是壓抑不住的怒色。佳琪像做了什么虧心事，緊張地不敢抬頭看他。　　

佳琪正在手足無措之時，只聽穆甫輕聲說：“爸媽和我說，讓咱倆今年去他們那過年。你考完試就去，還有一個多月，自己安排好時間。”佳琪屏息聽著他不溫不火的話，卻是不敢出聲，不知要坐還是站著。　　

穆甫繼續以冷冷的口吻訓斥：“你不要每次總借著考試的名義不務正業！真正卻是有別的原因不愿意離開游樂園。機票已經定好了，你考完當天就走，我過完年回來，你嫂子和我一起回來。你在哪陪老兩口一個季度，想要回來的話，最早也要明年春季。”　　

李佳琪沒想到這樣的安排，一時間又猜不透穆甫具體的心思，試著爭辯了幾句：“哥，我不是小女孩兒，也不是嫂子那樣將自己的全部奉獻給家庭的偉大女性，你能不能征求過我的意見再做安排，我的時間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穆甫向后退了一步，冷冷地審視著佳琪：“你還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又安排在咖啡館，享受文學和藝術的庇護？還是睡在辦公室，一連幾天畫著那圖紙，把自己弄成一副凌亂邋遢的樣子？”他抬手，將佳琪運動裝的帽子整理了下，“你還要多久，可以不穿這種幼稚的衣服？”　　

李佳琪抬眼，正看見穆甫昂貴的西服，精致的面料與精細的剪裁細節與自己隔開了幾分距離，她有些委屈，“你怎么總是看不慣？總以自己的標準衡量別人？把責任歸咎與別人，是要標榜你自己嗎？”　　

穆甫吼了句：“你是別人嗎？你看看你現在過得像什么樣子？念了那么多年建筑，就學會了吃喝玩樂逛公園？從不考慮在自己要在家庭中承擔的責任，不考慮未來，對親人是那么的不負責！”　　

李佳琪的心情由委屈到憤憤不平，她仰起頭，望向穆甫的眼睛：“哥，我渴望正常的兄妹關系，而你，給我的不是禮貌客氣，就是太過壓抑和束縛，你不覺得，你這樣的舉止，太不襯你這套優雅的西服了嗎？”　　

穆甫板起臉，一會又忍不住想笑的樣子，佳琪何時起關注了自己做外貿工作的著裝，他愣了愣，心中莫名的怒火消失了，“這是工作必須要穿的，外貿人的生活與優雅無關，從承擔起家庭責任和社會角色的那天起，就需要以這種形象出現在大家面前。你早晚和我一樣，你這里的浪漫，不是永遠都可以不沾染世俗的塵埃。我穿成這樣的外套，早出晚歸為生計奔波，是為照料一家老小，為我們的生活在日復一日的工作經營中，變得平凡、越來越扎實。”穆甫越說越激動，幾乎要被自己的偉大感動了。　　

佳琪受不了哥哥的感性，將穆甫的演說攔下，喚醒似的口吻：“哥，人和人不一樣，男人感性點沒什么不好，可是這種話，你應該和嫂子說，這種情緒也應該對嫂子抒發。你似乎都已經習慣了她的付出，從不肯給她愛，似乎認為她根本不需要你的任何關愛。”　　

穆甫一愣，也在思辨著自己剛才說過的話，許久之后，他嘆了口氣：“我和你嫂子連話題都沒有，怎么愛？我要是這么向她吼，她只會一聲不吭的聽著，像是激不起任何漣漪的機器人。”　　

佳琪：“談戀愛結婚，家庭責任？話都談不下去，你和嫂子怎么戀愛結的婚？你不覺得很可笑嗎？你把自己的婚姻過成那樣，不反思，卻總是來教育我？你因為工作扮演了臉譜化的人物，這種光輝形象很能給你成就感？可是你現在是在我的生活空間，你今天的言行教育，除了破壞我對哥哥這個詞匯的美好依賴，產生不了任何實際意義，雖然你并不一定懷有惡意。”　　

穆甫心中涼了，淡淡地說：“我用語言刺激你，是希望你能改正缺點，希望起到當頭棒喝的作用，讓你清醒。”　　

李佳琪讓毫無意義的談話，和沒有具體事宜的概念爭吵擾得有些不耐煩，露出冷靜的神態：“那你真是高估了我的接受能力，我現在只覺得頭暈，還有些怒氣和暴躁，這簡直是缺乏教養，對咱們倆的諷刺，被挑剔和不滿的惡言所傷害，對誰來說，都是一種殘酷的刑罰，傷害的是和最親密人那顆柔軟的心。”　　

聽到“最親密的人”那幾個字，穆甫心中一顫，想要接著說些什么，卻被佳琪冰冷的態度隔離開了距離，在佳琪面前，他總會產生一些挫敗感，但又無能為力，只能低沉地開口：“那你也太脆弱了，我希望你現實一點，早晚你會明白的，社會和生活，不都是你想象當中理所當然的樣子。”說完，繞過佳琪，邁開步子消失在門口。　　

夜色中，那輛深藍色沃爾沃V60，由穆甫健碩高大的身材駕駛著，靈活、動感地超越身邊的汽車，真性情地在月色中馳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