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宋某向姑娘求一串佛珠，三十兩銀子，如何？”

肖府門前，一個一身白色長袍的少年，撐著一把白面傘，望著肖淮，恭恭敬敬的問道。

他五官長得平凡，但眉目間卻是帶著一股儒雅與圓融如意，更襯得他整個人氣質如蘭。

今大漢朝的文科狀元，宋招儒。

“與文人雅士相談是一場極美的知遇，佛珠我可以給你，只是不知，我可有與公子的這般知遇之恩？”

宋招儒啞然失笑，“姑娘這是在拿小生擋箭?！?

“頭一回見到如此直白的讀書人。”肖淮咬牙，伸出手，指了一個方向，“請吧，到時候多少佛珠都任你?！?

“自是恭敬不如從命了?！彼握腥逍χc頭道。

二人一同行走至蕭府附近不遠的一棵桂樹下。

招儒取出了一把長琴，打開蓋子，輕輕試了試音色，之后淡然的抱琴席地而坐，肖淮則是站在一邊為他用傘撐開了雪。

肖淮望著宋招儒的背影，手心卻是一直在冒汗。

在蕭府這里做什么呢？自然是……

肖淮微微抬頭，望著蕭府的大門一陣失神。自然是想來試一試蕭也的了。算是最后的一次試他吧。

肖淮在心中微微一嘆，再過幾日，就要再次出海了，這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更不知道，一去就是多少年，能不能再見到蕭也了。

“肖姑娘是心不在焉?！彼握腥逡徽Z道破。

“你自己彈你的琴?！北徽f破了心事，肖淮心亂如麻。

招儒笑而不語，垂下眸，雙手開始撥動琴弦，一身儒袍無風自動，更襯得他長身玉立。

啪。

一塊雪塊從傘面上掉落的聲音。

肖淮下意識的循聲望去。

只見蕭也一身黑袍冷冷清清的站著，身后跟著一身彩衣的歡兒姑娘。

“蕭某人與姑娘看來當真是緣分未解，攜舍妹在此前來賞雪也能遇見姑娘。”蕭也嘴角噙著一抹溫和的笑，但不知為何，肖淮卻覺得他的這般笑里沒有半分的溫度。

肖淮滿眼的復雜之色，最后只得強壓下了嘴角的苦澀，輕聲道：“雪景確實不錯?！?

踏，木屐壓破雪塊的聲音。

然而，先行動的卻不是蕭也，而竟是他的那位“舍妹”，她一把撒開了蕭也的手，不顧著滿天的雪花，急急忙便是沖入了雪中，之后生生站在宋招儒的面前，雙眸泫然通紅。

宋招儒抬頭，眸子里也是帶了錯愕。

肖淮抬頭看向蕭也，覺得心亂如麻品不出任何味道，最后只得撇去那些莫名其妙的思緒，澄澈了眼，望著蕭也，“進屋談話，如何？”

蕭也微微點頭，求之不得。

肖淮上前硬著頭皮跟上了蕭也的腳步。

蕭也似乎有些不對勁，不知為何，就像是直覺告訴她的一樣，她很清楚蕭也并非是一個愛笑的人，他的性子就像是他的聲音一樣，清冷薄幸，但方才……

木屐聲，剎那止住。

肖淮仍在出神的狀態，自也沒有留心到這一點，待在回神后他的身影已近在咫尺，肖淮一怔，但身體卻是不受約束的撞上了他的后背。

鼻梁生疼，肖淮想。

而蕭也卻是剎那轉身，連給她緩神的時間也沒有，長臂一伸便是將肖淮攬入懷中，頭微傾，一吻封唇。

肖淮撐大了雙眸。

蕭也的眉梢，蕭也的眼眸，蕭也的鼻稍……

他……

“天很冷，怎生，不多穿些？”

半晌的唇分，他垂下眸，聲音沙啞的開口問她。

肖淮咬了咬唇，鼻翼間充斥著他的味道幾乎要將她失神，在聽到蕭也的話后，她下意識的退后，讓開了一步。

氣氛僵持半晌。

最后，蕭也微笑，似今日的那道溫和的卻又毫無溫度的笑，他低頭幫她折好衣裳，之后將手中的傘給了她，道：“蕭某失禮?！?

說罷，也未曾等著肖淮的答復，孤身一人，踏著萬千的雪花離去。

久久，肖淮才將無措的，張著的右手收回。

手背上，沾了滿滿的，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