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好天氣，我一夜沒睡好，一大早還被羽雁從床上揪起來拖出了宿舍。

“走，去找蘇凱問問，他哪兒認識的這個奇葩，這個果果到底幾個意思！”

蘇凱在富康街租了一個房子一個人住，我們在那里組織過幾次聚餐和狂歡會，上次我和蘇凱還被要求在眾人面前上演了一回羅曼蒂克的舌吻，沈小鉛喝醉酒吐了羽雁一身差點被活活打死，默默送了我和蘇凱一對情侶鑰匙扣。

上次沒想到，下次去的時候，會是這種情況。

是啊，前一秒捧腹大笑的人都不會想到下一秒就心肌梗塞死去。

去的路上我誠惶誠恐提心吊膽。

甚至我的手，一直都在哆嗦。

我害怕蘇凱會承認，將我一下推入深海，想到那種失望和徹骨冰涼，我沒法讓自己鎮定下來。

羽雁卻像打了雞血般雄赳赳氣昂昂，精神抖擻，意氣風發，分明就是前去捉奸的老丈母娘。

“羽雁，要是真的，果果說的是真的怎么辦啊。”我聲音都在顫抖。

“要是真的，我就在你面前把蘇凱打一頓，到時候你別攔著我，我保證不打死他，”羽雁伸手攔下一輛的士，把我一屁股踹進去，接著說，“……我保證不打死他我就跟你姓！”

我退縮到角落里，怯怯的看著羽雁，“跟我姓也挺好的，要不，我們回去吧，就當不知道這事，我們都不說好不好？”

“不好，一點都不好！……司機，去富康街。”

“我不想知道。”

“你真的不想知道嗎？季棉你要是真的那么缺心眼就不會昨晚輾轉反側了一夜，你現在騙自己有用嗎？”

“我和蘇凱在一起這么久，我覺得應該相信他。”

“我也想和你一樣相信蘇凱，但是我無法相信那個果果，我覺得你現在就該當機立斷，兩人面對面的把話說開了把問題講出來，等到一切明了了，你們再談信任這個詞。”

“可是……”

“沒有可是。”

“我……”

“好啦，就快到了，振作起來，拿出你平時摧殘沈小鉛的精神來，不是有我陪著你么？”

幾分鐘后，計程車停在了蘇凱家樓下，羽雁不容我再猶豫，拉著我下了車。

大清早的，路上人不是很多，只聽見羽雁的高跟鞋用力并有節奏的敲打地面，發出噠噠噠的聲音，回蕩在清靜的街面上。

我畏畏縮縮的跟在羽雁后面，“那個，大清早的，蘇凱還沒起床吧，我們這么去多尷尬呀。”

“你是她女朋友，大早上突擊檢查一下有什么尷尬的，最好沒起床，要是夜不歸宿什么的就情節嚴重了。”

“……”

雖然踩著高跟，羽雁走路的速度還是十分驚人的，轉了幾個彎，爬了幾層樓梯，就到了蘇凱家，門上貼的福字還是我訂衛崗牛奶時人家送的，我當初拿著就興沖沖的來了蘇凱家給他貼門上了。

現在看看這福字，又看看羽雁猛戳門鈴的架勢，我緊張得血壓一路飆升，就像門后躲著什么吃人的野獸。

我甚至祈禱，蘇凱不在家。

但是我還是聽見屋子里傳出來的聲響，大概是蘇凱出來開門了。

我艱難的咽了口唾沫。

這時，衣服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

顯示一封未讀彩信，我打開，出來一張圖片。

堪稱情色的圖片。

一對男女躺在床上，兩人都白花花，男的趴在女的身上，頭埋在女的胸口，下面還配著一小段文字：以往看到電視劇里男女主角重歸于好的時候，是不是都該鼓掌叫好？

我瞬間大腦充血，整個世界噼里啪啦碎開許多裂痕。

羽雁看我神情不對，拿我手機去看，半響沒出聲。

整個樓梯口安靜得嚇人，我甚至可以聽見血液流動撞擊血管的聲音。

這是網站上找來的圖片吧？

現在的PS技術真好。

我什么都沒看到……

面前的門忽然打開，“吧嗒”一聲，來自陰暗世界的聲音，撞擊在這個狹小的空間，不斷的回響。

蘇凱站在門外，衣服有些凌亂，俊秀的容顏也有些凌亂。

“棉棉……你怎么來了？”

“我不能來么？”

“不是，我是說，你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也不打個電話……”

我有點頭重腳輕的搖搖欲墜感，“蘇凱，你以前看見我第一句，都是吃早飯了嗎沒吃我給你做，現在你的第一句怎么變了？”

“我……”

“怎么了，不請我進去嗎，屋子里有別人在不方便吧？”

“季棉，你怎么了？”

我一把奪過羽雁手里的手機，狠狠摔在蘇凱的身上，伴隨著的還有奪眶而出的眼淚，我就這么透過淚光，隱忍控制住肩膀的顫抖，看著蘇凱。

蘇凱慌了，伸手想觸碰我，“季棉，你別這樣，你聽我解釋……”

“別碰我！”

還用解釋個屁，問個屁。

你明明說愛我，你明明說喜歡的是我，你明明說過的！可是你怎么又背叛了我？我好欺負是不是？耍我很開心是不是？

“季棉，這是個誤會！我喜歡的是你，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蘇凱，喜不喜歡，合不合適，能不能在一起，是三件事。我現在告訴你，我不喜歡你，我們之間不合適，我們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我轉身離開，眼淚決堤。

他承諾給我的以后，原來都是虛假的。

如果這是真相，會不會太殘忍啊。

我還曾經幻想有一天穿著婚紗站在他身旁，那是我夢中的婚禮，和我最愛的人站在所有人面前，享受矚目、微笑和祝福，滿世界開滿了純白的花。

原來，都是玩笑。

是我太天真。

以為他愛我寵我護我佑我疼我惜我，可是怎么他轉身就牽出來別的女生，怎么一夜之間，就成了別人的。

錯了么，從一開始就錯了么。

他不屬于我。

他的溫柔，深情，都不屬于我。

我終究看了一場他們自導自演的舊情復燃的戲碼。

蘇凱，你怎么不來追我，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告訴我！

心仿佛被人活生生撕去一半，懸空的疼，生不如死。

在我離開后，羽雁還站在原地，“蘇凱，我就問你一句，你屋子里是不是有別人。”

蘇凱不說話，看著羽雁，他們就一直對視著。

過了很久，羽雁冷笑，“蘇凱，你真夠賤。”

“……替我照顧好季棉。”

“她和你沒關系，不用說的這么深情。”

“吉羽雁，我希望你知道，我不會放棄季棉的，你不用這么仇視我，自從遇見季棉，我心里容不下任何人，不忘初心，方得始終，沒有人比我更適合她。”

“鞋適不適合，只有腳知道，同樣的，腳可以有很多合適的鞋子，而鞋子，沒資格去選擇合適的腳。”

兩人又對視了一會兒，蘇凱笑了笑，“吉羽雁，我和季棉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你還笑的出來！我讓你笑！”羽雁一把推開蘇凱，沖到屋子里，房間的門是緊緊關著的，她扭了幾下發現反鎖了，抬腳就踹，蘇凱沖上來拉她。

“你瘋了！”

“你才瘋了！你全家都瘋了！”

羽雁被蘇凱推開，穿著高跟鞋的腳崴了一下，她脫下鞋子，拿了一只抓在手里，鞋尖沖著蘇凱，“你他媽再推我，我和你同歸于盡！混蛋，當初你和季棉在一起我沒少在朋友面前夸你，但是我現在發現你就是個屁！”

“吉羽雁，你不要胡鬧，大早上你會吵到其他居民！”

“吵到又怎么樣！你這么顧慮別人的感受，怎么不顧慮季棉的感受！”

隨著稀里嘩啦的破碎摔裂聲，羽雁把客廳里的東西都扔在了地上，包括茶幾上，相框里我和蘇凱的合照。蘇凱想去撿，剛俯身，一杯水倒在他的頭上。

蘇凱保持著那個彎腰的動作，怔怔的看著玻璃碎片下的照片，只見水珠順著他的頭發往下滴，劃過他睿智的臉感性的唇，眼睛藍的如同憂傷的海。

羽雁終于消氣，扔下高跟鞋，光著腳離開，經過門口時撿起了我的手機，嘆了口氣。

羽雁走后，房門靜悄悄的打開了，一個女生走出來。

蘇凱余光瞟了一眼，眼神變得異常寒冷。

“你可以走了。”

“我不走，在你沒有幫我找到住所之前，我就賴在你這里了。”

“你逼我？”

“我沒有逼你，蘇凱你忘了嗎，昨天你知道我曾經為了你去藥流而弄的自己子宮內膜受損，以后很可能沒法生育了，你當時不是承諾我，會盡量照顧我彌補我嗎？現在你趕我走，要讓我露宿街頭，就是你說的彌補嗎？”

“好，那你住著，我回學校。”

蘇凱撿起照片，起身就往門外走。

果果立刻跟上去從背后抱住他，眼神落寞，“蘇凱，你別走，是我不好，我求你別走，我現在就只有你了。”

“夠了，這些話我不想聽了，你聽好，我不可能再喜歡你，我們的事情幾年前就劃上了句號，不會再有可能，以后不要再做在我酒里下.藥這種事情，否則我會考慮采取法律手段。”

“蘇凱，你別這樣對我好不好……我知道你喜歡季棉，那好，我不打擾你，我只要做你世界里一個配角就可以，你不要這樣和我說話，你看看我啊，難道季棉對你的愛是愛，我對你愛就不是愛了嗎？”

“你變的太多了。”

“沒錯，我是變了，這個世界上唯一不變的事情就是每個人最終都會變成另一個樣子！我知道我在你眼里很狼狽很可笑，我的尊嚴我的驕傲從我愛上你的那一刻就沒有了！你眼里只看得見季棉，所以我就什么都不是！”

“沒錯，對于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來說，你也許很重要，但是對于我蘇凱，你確實什么都不是！還有，我警告你不要傷害季棉，”掙脫開果果，蘇凱面無表情的離開。

羽雁回來的時候，我正和沈小鉛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那氣勢，天地動容。

羽雁走過來一手拎起沈小鉛，“喂喂喂，沈小鉛，你哭什么？”

“你，你別打擾我……”沈小鉛大義凜然的甩開羽雁，哭的十分夸張的向我撲過來，兩人再次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羽雁無語，只好問一邊的默默，“沈小鉛這又是怎么了？出門之前我還看見她抓著肯德基外賣啃得挺香，現在怎么哭得死了爹媽一樣？”

默默撇嘴。

“失戀了。”

“什么情況？”羽雁拿出拖鞋換上，“沈小鉛怎么失戀了？她不是昨天剛戀愛嗎？”

“真的失戀了。”

默默無奈的嘆口氣，“早上有個女生加沈小鉛企鵝，劈頭蓋臉的把她罵一頓，說她搶人男朋友，她一問才知道原來小辰之前就有女朋友，她成了橫刀奪愛的小三。”

“靠。”

沈小鉛猛抬頭，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氣憤的說，“默默以前說得真是一點都沒錯！男人都是騙子！”

說到騙的時候，沈小鉛義憤填膺的噴了我一臉口水。

我也跟著罵，“沒錯！男人就是騙子！什么承諾都是假的！一群大騙子臭騙子！薄情寡義！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騙子騙子騙子騙子！！”

說完，沈小鉛已經被我宏觀的口水噴了七次，搞得像個接受完神圣洗禮的向日葵，只剩下一雙烏漆么黑的眼睛無辜的瞪著四周。

羽雁：……

默默：……

“沈小鉛，你和季棉的失戀壓根不是一個等級，別跟著瞎湊熱鬧。”羽雁說。

“唉，我知道，”沈小鉛幽幽的嘆氣道，“人家都說，男人哭了，因為他真的愛了。女人哭了，因為她真的要放棄了。”

羽雁拋了一個白眼，“挺煽情的話，聽你說出來，我覺得很猥瑣。”

“……好吧，羽雁說的沒錯，我和小辰分手確實沒什么好難過的，畢竟就一天的感情，主要是看見棉棉陰著臉回來，一個人坐床上滿臉悲傷，我知道她和蘇凱肯定出了事，怕她憋壞了，才抱著她哭得。話說我的哭功厲害吧，給點淚水我說泛濫就泛濫。”

“沒錯，給點狗屎你說開飯就開飯。”

“吉羽雁！”

“淡定，我緩和緩和氣氛而已。”

看著羽雁和小鉛互相吐槽，我開始覺得溫暖起來，尤其是小鉛，雖然冒冒失失的像個小怪獸，有時候卻很溫柔很可愛。

“謝謝你，小鉛。”

“季棉，你還好吧，我們之間說什么謝謝！你要知道，你永遠不是一個人。”

“不是一個人難道我是一個狗么？”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永遠不是孤單的。”

“我知道，我有你們，”我低頭，手攥住床單，再松開，看它變得皺巴巴，再把它撫平，“可是沈小鉛，我想不明白，為什么蘇凱要騙我。”

“因為……這個，我也不知道。”沈小鉛無措的看著我。

“因為他希望你在他身邊。”另一個聲音響起，竟然是從羽雁口中說出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