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高照，喜被鋪陳。

拜完堂的新娘端坐床前，等著新郎前來挑起紅蓋頭，這等待有些久，開始她還能保持端莊坐姿，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困難，最后果斷放棄，斜靠上床架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目養神。

離陌踏入房中，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景象：一身大紅嫁衣的新娘腦袋小雞啄米般一下下點著，鳳冠上紅蓋頭滑下大半，將要掉落，新娘無知無覺，頭又一點，紅蓋頭終于滑落，露出秀美的一張臉來。

燭光瀲滟，照出新娘的模樣，眉翠遠山，卷長濃密的眼睫毛像兩把彎彎的小扇子，在眼底投下瑰麗的剪影，雪肌朱唇，極好看的一張臉，極熟悉的一張臉，只是這張臉，跟他要娶的那人完全不同。

離陌周遭卷起狂暴的風，一把捏住新娘的下巴，“怎么是你？該死的，你怎么在這里？”

楠希被迫從睡夢中醒來，懵懂迷惘，在看到眼前之人時，水潤的眼轉了轉，有笑意從唇邊漸次綻放，順勢親昵抱住眼前的手，“阿陌，你終于來看我了。”

少女清甜的氣息襲來，那是相伴了五百年的熟悉味道，離陌怔了怔，怒氣在觸及大紅的嫁衣時又狂暴迸發，“為什么嫁給我的人是你？”

楠希眨了眨眼，總算想起眼前的狀況，怯怯的放開手，“這個問題說來話長，好餓哦，不如我們邊吃邊聊。”說著，朝桌邊摸去。

突然狂風起，碗碟酒杯相撞碎成一團，酒菜四濺，銀發紅衣的離殿下鳳眸幽紫，冷戾而妖邪，“阿希，若你以為我還是從前好性子的二皇子，那你必然是要失望了。”

碎瓷片擦過臉頰，拉出一條血痕，楠希微怔，燭光柔和了周遭，卻柔和不了離陌眼中的冰寒冷意，這雙眼睛，曾經華彩澄亮，仿佛里間揉碎了萬千的星辰，看向她的時候尤其柔和，不管她做錯了什么事情，只要撒撒嬌，天大的事他都擔下。

她深深的看著他的眼，想要找尋到一絲過往熟悉的痕跡，終究徒勞。

細微的刺痛從創口泛開，楠希卻噗嗤笑了，“好性子的二皇子？這話要是讓天界的人聽見，一準兒笑掉大牙，我的殿下噯，雖然說比起現在的你，以前的你沒這么兇殘，但是跟好性子三個字沾不上邊好不？”她偏了偏頭，想起什么，撫掌輕笑，“哦不，勉強沾得上邊，你也有好性子的時候，比如對我，比如對桃歌。”

殷紅的血凝成血珠，從白璧般的臉頰滾落，劃出觸目的血痕，離陌淡然掃過，眸光微動，轉瞬消泯，眼里升起不耐，“舊事休提，我要解釋。”

楠希扯袖子抹眼淚，抽抽嗒嗒哭道：“嗚嗚，我們三百年沒見，你竟這樣對我？明明當初送我去云浮山的時候，你說過會常去看我的，還說待我飛升上仙之日，送我一份大禮，你說話不算話，我不計前嫌巴巴兒來找你，你還兇我，嗚嗚，這日子沒法過了——啊！”抱怨到中途變成了尖叫，“放手——”

離陌五指掐住楠希的脖頸，額上殷紅的墮天印記好似要滴出血來，鳳眼幽紫得教人心顫，聲音卻是極輕柔的，宛如情人間的低語，“我說過，舊事休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