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都過去了，皇后暈了好幾次，已經沒有聲音喊叫了。突然里面傳出一聲凄厲的尖叫，緊接著，“哇哇——”是孩子的聲音！一屋子的人都站了起來，孝莊睜開了眼睛，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我做出開心的樣子，心里一陣寒冷，馬上，就會傳出皇后出大紅的消息了。果不其然，宮女們慌慌張張地跑出來，撲通跪在孝莊面前：“大紅……皇后娘娘出大紅了……”我瞥一眼眾人，笑容都僵住了，人像釘子一樣釘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知怎的，我悲從心來，轉身拽住孝莊的袖子，哽咽出聲：“老佛爺，這可怎生是好哇……”

我一出聲，所有人開始回過神來，孝莊也是悲傷難以抑制，拍著我的手背，像在和我說，像在和她自己說：“好孩子，命啊，都是命啊……去，去，把皇上叫來吧?！睂m人們愣著沒動，孝莊一改剛才低沉的聲音，大聲斥喊道：“還不快去！叫他來看看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什么大事？緊張得就連看一眼的功夫都沒有嗎？！”

所有人都嚇得目瞪口呆，太皇太后什么時候這樣子過？蘇麻喇姑忙不迭地跑出宮去。孝莊的情緒還沒有恢復，我看著她的面容，目光竟然有些神離，腦中頓時幾幅畫面閃過，皇后難產，皇上始終沒有出現……大玉兒嫁給皇太極時，多爾袞沒有及時趕到，一生的遺憾……難道？不會吧……孝莊啊孝莊，你再精明，再狠得下心，你也是一個女人，有過大悲大痛的女人，皇后的處境，定然打開了你思緒的大門。該怎么安慰她？也許……

想到這里，我冒險附到她耳邊：“玉格格，不要太難過了，命定的，不可強求啊?！毙⑶f的目光跳了起來，覆在我手背上的手一下子握緊了——她回過神來了。

孝莊抬頭看我，目光中有著驚訝，贊許，頓醒，甚至，甚至有一點點喜愛……我連忙垂下眼瞼，我怕再對視下去，就沒有力量了。

我雖然低著頭，也知道滿宮的人都盯著我們倆，確切地說是盯著我，孝莊卻還不改變姿勢。就在這個時候，外面響起了蘇麻喇姑的喊叫：“皇上駕到——”緊接著，皇上疾步的靴子音迅速逼近。滿屋子的人都跪了下去，除了孝莊。

一抹橙黃從我眼前飄過，“皇祖母，孫兒臣來晚了，”頓了一頓，“赫舍里怎么樣了？”聲音里充滿了焦急和擔心。我用對一個將死的母親的同情壓下心中的酸意。

“罷了罷了。”孝莊長嘆一口氣，“還不算很晚，進去瞧瞧吧，這孩子，怕是沒幾個時辰了……”

那抹橙黃扶著座上老人，向內室走去。這個屋子的人才都默默地起身，心思不一地想著自己的事情。

琳兒拉了我一下，我會意，倆人悄悄走了出去。

雕花的坤寧宮門口，琳兒擔心又好奇地問我：“你——剛才她說了什么？”

我抬頭深深地看了琳兒一眼，猜度著她的心思：“你真的想知道？”

“廢話，你沒看見她的反應嘛？我都擔心死了，她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啊?！绷諆夯腥艋貜偷皆瓉淼那鍍海跒槲覔?。

我嘆口氣，是不是，自己太多疑了呢，連她都要防？仰頭望望天空，復盯住她的眸子，“孝莊最柔軟的地方，別人不管說，我們兩個還不知道嗎？她雖然不允專寵，對感情的要求能低嗎？”

“??？”琳兒倒吸了一口冷氣，“你是說，多爾袞？”

我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齊苑，你也太大膽了吧？惹火了她，你不怕死??？”琳兒瞪大了眼睛，壓低了聲音，卻掩飾不住語氣里的焦慮。

“噗嗤”，我笑了出來，臉上露出久違的天真，“好了好了，你看我這不是沒事嘛。再說，有你琳兒這么關心我，我就是死了也值啊?！蔽冶M情地開著玩笑，放下了心頭所有的疑慮。

“那我們快進去吧。”琳兒白了我一眼，拉著我要進去。

“等一下。”拉住琳兒，酸不拉唧地吐出一句，“進去干嘛？看他們夫妻兩個生離死別??？”

“你啊?！绷諆喝滩蛔≥p笑。我一恍惚，我們兩個像是回到了以前的打打鬧鬧，說說笑笑。但是，很快回過神來，這里是皇宮禁地。

連忙斂了笑容，“好了，皇后氣數快盡了，我們在這里說笑，給人看見了才不想活了呢。走吧?！?

“是啊?！绷諆旱拿碱^蹙了起來。

跨進門的一剎那，我回頭望了一眼宮墻，紅墻綠瓦雖然艷麗奪目，同時奪走了無數少女應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