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忽然翻了下身,面朝里側睡去。
屋子里陡然靜得出奇,三個人似屏住了呼吸,只有爐里的火星子嗞啪嗞啪的幾下。
被窩里,尖尖的指甲一不留神扎痛了掌心。
竇淑妃一死,整個后宮卻沉寂了,仿佛只是吹過了一股風,連蕭德妃那邊也沒有了任何動靜。
這場鬧劇注定要以一個人的性命代價為終結,有人死了,便夠了。
林向晚的臉色卻一直不好,一日忽然來了精神,玲瓏侍奉她沐浴更衣后,突然要叫云舒給她梳那種反綰難編的雙刀髻。
“云姐姐在廚房煲湯,我這就去叫她。”
玲瓏剛將瑗嬪所選的五色絲繡蓮花纏枝大罩衣從架上取下來,又要放回去,坐在桌邊喝茶的海棠瞟了林向晚一眼,兀自起身,“你在這兒繼續服侍,我去。”說完,人便掀簾施施然出去了。
宮中本設有御膳房,只因瓊昭儀在朝暉殿設小廚房而甚討皇上歡心,瑗嬪便也央求皇上在淑芳館偏殿后另起小灶,就算手藝不如御膳房大廚精湛,這份用心也能博得圣顏一笑。
雪在廊檐外絮絮飄著,幽幽的暗香撲鼻襲來,拐個角便發現這后面的天井里也種著一株梅,云舒則蹲在灶房門口的階沿邊用棒子掏一個黑糊糊的陶罐,石階下一團污物,被潔白的積雪襯托得惡心。
海棠立定在她身邊,問道:“這是什么?”
嘶啞的嗓音讓云舒手上的動作一滯,抬頭望了望海棠,復又回過頭去繼續掏著,“之前小月抓來的藥都給德妃娘娘收走了,只剩罐里這些藥渣,反正不是什么好東西,還不如早點倒掉。
聽完她的話,海棠也蹲下身來,揀了雪地上的少許藥渣放在眼前細瞧,“瑗主子小產就是因為這藥嗎?”
云舒點點頭,“太醫說這藥里摻了番紅花粉,這種花粉一般人服用是活血化瘀的好藥,但是孕婦吃了就是會導致流產的毒藥。”
海棠聞了聞,不禁失笑起來,“太醫這鼻子挺靈的,番紅花味道濃烈且獨特,喝藥的人都聞不出,他居然……”
云舒也把鼻子湊到罐口嗅了嗅,聞來聞去都沒甚差別,也不以為意,“太醫整天和藥材打交道,能分辨出來不奇怪。海棠你沒有學過醫,聞不出來也很正常的。”
“一般人或許是。但那些長期服用過此藥的人一定會分得出。”
“嗯?”云舒詫異的轉過頭來,纖細的手指理了理鬢邊幾絲飛拂的亂發。
海棠回了她一記蒼茫的淺笑,扭過頭去,“她小時候有吐血的毛病,只不過后來家中有錢了才買藏紅花這些藥材服療,花了近三年,直到入宮前的一年才痊愈。”
她的眼被這漫天雪白映得閃亮,曾經天天打交道,日子那么長,無論如何也該忘不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