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這下再也管不住自己,蹲下身束手無策的瞅著李清明,淚眼如同斷了線的珍珠。
“飛揚哥哥,你把他怎么了?”
易飛揚一震,臉色微微繃住,她說得急,全然沒注意到自己語氣里帶著一絲責問,他無聲的嘆息,只低低喚了一下:“公主。”
她沒聽到,易飛揚索性伸手拽她起來離開,又回頭睨了一眼嚇得呆掉的家仆:“還不去找大夫,你家公子的手恐怕要廢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徹底擊潰了家仆的心理防線,比起他家少爺咬著牙關在地上左右打滾,他倒趴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
這回老爺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月懸中天,夜深人靜。
雪嫣閣。易飛揚輕手推開門,仍是不放心的再次瞅了瞅身側的人,“其他人都被支開了,進去別忘記把面具揭掉。你放心,她不是小孩子了,就算知道你是誰,也不會泄露出去的。”
頓了一下,明珠很淡漠的問他:“你這么在意她?”
易飛揚無言以對,他是存了私心,所以這話聽來便會錯意以為明珠在怪他,他明知明珠的難處還把她叫來,只是這銀白的面具在夜炬下泛著森涼的光,難免不會嚇著安康。
屋內垂墜起湖綠色的輕紗,如浪層層拂開,床榻上抱膝縮作一團的嬌小身影,抽噎的聲音斷斷續續,如泣如訴:“我不要和明哥哥作對,我不要報仇了……”聽到沙沙的腳步聲靠近,她的頭不禁從雙膝間抬起來,一張淚痕斑斑的小臉,無助而惹人憐惜。
明珠揭下面具的那一瞬,安康驀地瞪圓了眼珠。
有些人總是有這種魅力能讓人印象深刻,時間再久,也不會忘記。
“珠姐姐?”
明珠微蹙了眉,聽見她又接二連三的問道:“你不是死了嗎?怎么會來這兒?你是人,還是鬼?”
“如果我是鬼,你會怕嗎?”
明珠在床沿緩緩坐下,嘶啞的嗓音,身上散發的幽幽冷香沒來由的令安康心里一怵。
安康沒作聲,怯怯的盯著她瞧了一會兒,眼尖的瞥見她額角若隱若現的疤,這才暗自松了一口氣,“原來你從火里逃出來了。飛揚哥哥一定知道,居然也沒告訴我。”
說著,她冷不丁撲過來緊緊擁住明珠,仿佛溺水的人在無垠的怒海上抓住一根救命的浮木,“珠姐姐,我該怎么辦……”
當年輔助柳月輝剿滅明家的是李家,太后郁郁而終,至死也不能放下的怨恨是李家。
在安康心里,母后病死和李家脫不了干系,母后的仇人,便是她的仇人。
在皇陵的日子,和剛回京那會兒,她的心也沒有一絲動搖。
如果沒有再見到明哥哥,如果今天他沒有被飛揚哥哥折斷手,她還相信自己是一直堅定著信念的——她的刀,是可以揮向喜歡的人的。
安康趴在明珠瘦削的肩頭,哭得稀里嘩啦:“安康沒有忘記母后的死,可是安康也喜歡明哥哥……怎么辦……”
明珠忽然想起那個時候,她也不知怎么辦,只是她也沒有和任何人商量,便自己做了決定。
“問問自己,在你心目中,是母后重要,還是你的明哥哥重要?”語調很平淡,在安康聽來那嘶啞里的漠然,讓她感到一絲絲殘忍。
陡然間記起了一些細細碎碎的往事。
她松開明珠,垂下眸去,裝作不在意,越是顯得小心翼翼的問道:“珠姐姐,你恨母后嗎?”
明珠微蹙了下眉,“應該是姑姑恨我吧。”
“你,你知道是母后……”安康埋著頭,顫巍的聲音也漸漸低下去,“那時我躲在玉石屏風后面,聽見哥哥和母后兩人爭吵,我,我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