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德妃一示意,她的侍女遂將琉璃碗端至瑗嬪面前。
“喝吧。”蕭德妃十分恣意的低眉撫弄著自己的金指甲。
殿內暖意如春,彩繡輝煌的蓮花纏枝大錦衣穿在身上,脊背卻生出一絲絲沁濕的寒涼,瑗嬪連咳了幾聲,遲遲沒有端碗。
身后的海棠突然上前一步,欠了欠身,卑恭道:“容稟德妃娘娘,瑗主子小產后元氣大傷,至今尚未痊愈,太醫吩咐過奴婢們不能讓瑗主子飲寒食。”
“哦?”蕭德妃冷眉一挑,眸內鋒芒乍露,倘若有人敢對她意圖不軌,那她就要連根拔起!
海棠倏忽跪在了地上,道:“為主子分憂解難是奴婢的職責,斗膽請娘娘將這碗梅花雪釀賞給奴婢!”
“像你這么忠心耿耿的奴婢倒是少見,本宮若不成全,倒顯得心胸狹隘了。”
蕭德妃揮一揮手,侍女便移過來了。
瑗嬪轉過頭來看著她捧起琉璃碗,眼眶倏忽間變得紅潤,“海……”
“我知道——”海棠忽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嘶啞的聲音惹得蕭德妃忍不住嫌惡的別過頭去,“瑗主子心疼這么好的東西給我這個奴婢喝糟蹋了,不過德妃娘娘已經賞給我了,瑗主子總不會逆了德妃娘娘的意思不讓我喝吧?”
說完,她微仰起頭,直接就著碗慢慢飲下去。
榻上的人橫眸斜睨過來,見那琉璃碗內已經空了,嘴角滿意的弧度方才不易察覺的勾上來。
冰雪覆蓋的蒼茫天地,沿途的人少得屈指可數,從宮中的塔樓上眺望而去,冗長的宮道上有一抹鮮亮的紅點緩緩挪動著,再稍加留意的話,便會發現那紅點旁邊還有一抹白點也在動。
從安怡宮出來,瑗嬪一直擔憂的盯著她。
海棠終于側過頭來,沖著她無奈的笑了笑,“若是中毒,早該發作了。”
林向晚怔了怔,隨即便會意過來,懸起的一顆心才緩緩落地,忽又想起剛才在凌波殿里生死一線,忍不住潸然淚下,“如果能成功的話,我本來也沒打算活的……”
海棠注視著前面的路,不知在想些什么,嘴唇始終抿著沒再開口。
將近酉時,天色漸漸暗下來,雪霰子也越飄越多了,肆虐的風從四面八方攻其不備,林向晚用手反復箍緊風帽邊緣,艱難地再瞇開眼,卻發現這條蕭瑟的宮道上只剩下自己一人。
漫天的風饕雪虐中,那如墨的雋秀發絲在寒冽的狂風里染上層層霜白。
絳雪軒的亭子,一片漆黑。
入亭的石級上胡亂坐著一個人,這么冷的冬夜里居然只穿著單薄的白色棉綢,抱腹閉眼似睡著了,順肩披瀉下來的長發泛著銀閃閃的水光蜿蜒在瑩白的雪地上。
她在柱子邊靠得久了,居然沒有聽見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直到有一點微光晃得她下意識的睜開眼,才驀然發現自己腳邊多了一雙繡著團龍紋的金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