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再遇見落后的金兵尚在里許之外,便回頭對左右道:“再等一會,等金兵全軍入伏。”誰知道話音剛落,對面喊聲驟起,耶律楚和蕭雎的人馬已大叫著沖了出來。畢再遇驚道:“怎么回事?”余下的契丹兵眾見左路伏兵搶先殺出,再也顧不上等畢再遇下令,紛紛提刀拽槍,大吼著殺將出去。見此情景,畢再遇氣得連連頓足,轉頭見耶律丹也已隨著眾人沖出,只得提劍上馬,迎著金兵沖去。
誘敵的契丹騎兵聽得身后殺聲動地,知道伏兵已出,便也返身殺回,三方合擊,將前面的兩千余金兵圍在當中。本來依著畢再遇之計,應該等到金兵盡數入伏,這才三方合圍。耶律楚和蕭雎過早出擊,只圍了金兵一多半兵馬,后面金軍陸續沖到,立時便成了一場混戰。
完顏恪奔在隊首,乍見義軍伏兵四起,直駭得魂飛魄散,只悔早不聽蒲察元都之言,當下撥轉馬頭,伏鞍便逃。斜刺里蕭雎縱馬殺到,彎刀當空劈下,只聞得一聲慘叫,這完顏將軍立時便成了刀下之鬼。其實契丹兵馬遠少于金兵,完顏恪如果能重整隊形,組織反擊,也未必會輕易輸掉這一仗。只是完顏恪全無領兵經驗,又膽小怕死,糊里糊涂地便丟了性命,卻造就了義軍絕佳的勝機。
完顏恪逃命先送命,丟下了四千余金兵無人指揮。眾金兵雖然有各隊隊長帶領,但終不能統一對敵,東一簇,西一簇,大都各自為戰。見金兵亂成一團,耶律楚更乘機率契丹義軍大肆砍殺。草原上煙塵滾滾,血肉橫飛,六七千軍馬混在一處,喊殺聲、慘叫聲、兵器的碰撞聲、還有人馬垂死的哀號聲交織在一起,組成了一幅慘烈的戰爭畫卷。
畢再遇一匹馬、一口劍,在金軍中穿插來去,逢人便砍,無一人能擋的了他的一招半勢。金軍失了主將,勉強支撐了約小半個時辰,終于擋不住契丹兵馬兇猛的攻勢。不知是誰率先撥馬南逃,其余金兵如受感染,再不敢戀戰,紛紛撥轉了馬頭,向大營方向逃去。見金軍敗勢已成,畢再遇振臂高呼道:“大伙兒追啊!”正要躍馬追出,忽聽旁邊有人笑道:“畢兄弟,昨晚你不是說窮寇勿追么,今天怎么又改口了?”畢再遇回頭見是耶律楚,便微笑道:“今時不同昨日,重振軍威,正在今朝!”揮劍砍死了一名從身邊逃過的金兵,縱馬便追將出去。耶律楚亦揚刀高呼道:“兄弟們,殺啊!”
引軍追了數里,忽聽前面號角聲聲。耶律楚凝目看時,見前面不遠處豎起了一面大旗,數百金騎迎面開來,卻是蒲察元都的援兵到了。蒲察元都率領的數百金騎乃兀烈手下的敗兵,奔逃了半夜,又饑又渴,已然氣勢全無,行的并不甚快。他以為完顏恪手下有四千兵馬,盡可支撐的一時,卻沒想到完顏恪這么快便兵敗身死。眼看眾敗兵紛紛逃歸,便親自揮刀砍死了兩名逃兵,督令手下迎敵。蒲察元都在軍中素懷眾望,眾金兵見是他引軍趕到,心中略定,便停馬不再奔逃。過不多時,便在蒲察元都身周聚集了一兩千人,仍可與耶律楚一戰。
契丹兵馬見金軍重新穩住陣形,便各自勒住馬頭,不敢再追。畢再遇凝目向金陣中打量片刻,遙見蒲察元都身裹鐵甲,橫刀端坐馬上,氣度威猛,知道此人便是金軍主將,當下雙腿一夾馬腹,提劍便直奔蒲察元都沖去。契丹眾兵面面相覷,一時無人敢于挺身相隨。畢再遇情知如不戰敗了眼前金兵,便無法順利返軍,說不定金兵還會乘勢殺來。但契丹兵馬經過了兩場廝殺,業已疲憊不堪,需得激起士氣,才能有破敵之望,是以仍鼓勁向前直沖。
蒲察元都見畢再遇孤身犯陣,心中微微冷笑,暗道:“好一個不知死活的小子!”回顧左右親兵道:“你們都不許出手,看我活劈了這小子。”話音剛落,畢再遇便已趕到了身前不遠處。蒲察元都見他來得奇快,雙足輕輕一扣馬刺,躍馬出陣,迎面攔住畢再遇,手中鑌鐵長刀當胸便斬。畢再遇看這金將挺身來迎,卻正中下懷,立劍格開了長刀,順手還了一劍。蒲察元都側身避過,復舉刀劈來。兩個人你來我往,斗在了一起。
見此情景,雙方軍兵都攏住了胯下戰馬,呆呆地瞧著兩人相斗。契丹兵卒中不知是誰率先鼓掌喝采,兩邊軍兵受了感染,各自搖旗吶喊,分別為二人助威。耶律楚,蕭雎,耶律丹三人先后趕到,見了這等情形,俱暗暗稱異。耶律楚本想摧動全軍出擊,但這時如果殺出,對面金軍也必會迎面殺來,勢將成為一場混戰。金兵援軍已經趕到,兵勢復振,急切間難以分出勝敗。而且完顏襄的主力三萬大軍尚未開到,戰死一人,盡可有十人補上,而契丹士卒卻別無兵源可補,即使勉強殺敗了面前金兵,自家兵馬也必會有重大傷亡。是以盡管手中長刀高舉,卻始終難以揮將下去。
畢再遇與蒲察元都刀來劍去,斗了二十余合,兀自勝敗難分。畢再遇自藝成下山以來,除了義兄楊震仲之外,尚從未遇見過這等敵手,不禁心下焦燥。暗忖道:“如果我黑鐵刀在手,怎能容你與我斗上這么長時間?”心中一急,將手中長劍使得越發緊了,如疾電,如驚鴻;一口劍使得發了,竟似身有百臂,臂有百劍,劍有百鋒;青光閃閃,將蒲察元都全身上下都裹在劍光之中。蒲察元都早已經被畢再遇殺的通身是汗,只是勉力支撐而已,又見他使出這等劍法來,不由眼花繚亂,哪里還招架得住,當下虛晃一招,回馬便走。畢再遇斗得興發,哪里肯舍,縱馬緊緊趕上,揚聲喝道:“金賊休走,納下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