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辛棄疾和畢再遇起得身來,剛剛用過早飯,店小二引著一個身著青袍的中年人跨進(jìn)房來,道:“兩位客官,這位爺臺前來求見?!毙翖壖蔡靠磿r,那中年人五短身材,面目陌生,并不認(rèn)得。便拱手問道:“不知先生高姓大名?光臨鄙處,有何見教?”那中年人微微一笑,抱拳道:“不才劉弢,久聞辛大人令名,今日一見,幸何如之!”辛棄疾暗吃一驚,心道:“原來是韓丞相的謀士到了?!泵τ质┮欢Y,道:“哎呀呀,原來是劉先生!辛某聞名已久,不想今日卻對面不識,愧甚,愧甚!快快請坐!”劉弢呵呵笑道:“在下這一點微薄名聲,哪里敢與名動大江南北的辛大人相提并論!倒教大人您見笑了?!币活^說,一頭在身邊的一把交椅上穩(wěn)穩(wěn)坐了。那店小二甚是乖巧,取下肩頭毛巾抹了抹桌子,又提過茶壺與三人斟好熱茶,方自行退出。
劉弢取過茶杯,呷了一口,目視畢再遇道:“這一位便是畢再遇畢提轄么?”畢再遇拱手答道:“正是在下。”劉弢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贊道:“氣度不凡,果然少年英雄!”畢再遇道了聲謝,卻不就座,自立在辛棄疾身后,靜聽二人對答。辛棄疾亦呷了一口清茶,問道:“先生今日此來,是韓丞相有召還是另有所教?”劉弢笑道:“是奉了韓丞相之命不假。只不過丞相所遣另有他人,劉某早欲拜會大人高顏,這才自行向丞相大人討了這個差事。”辛棄疾含笑謝道:“不敢當(dāng),辛某亦一口一鼻,兩手兩足,一個庸人而已,與他人并無二致?!眲|正色道:“辛大人,劉某雖一直恨未識荊,但大人您的風(fēng)骨劉某卻早有所聞。當(dāng)年壽皇在位時,金人年年索要歲幣,又索要我大宋國土,貪得無厭。文武百官皆畏金如虎,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稍有異議。唯有辛大人你獨樹一幟,力主抗金。劉某雖系一介書生,卻也常懷抗金報國之志。試問當(dāng)今之世,胸懷此志向者能有幾人?大人您千萬不可妄自菲薄啊!”辛棄疾雖對劉弢的名頭早有所聞,卻也只是聽說他識窮文章,飽讀詩書而已,并不知他也是一位胸懷大志的義士。聞言不覺改顏相敬,忙遜謝道:“先生謬贊了,辛某實不敢當(dāng)!”
劉弢又呷了一口清茶,重重地嘆了一聲,道:“可惜我朝兵力久弛,想要驅(qū)逐金狗,光復(fù)神州,絕非一朝一夕之事。許多有識之士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會說北上抗金乃無益之舉。其實我朝如若練兵備戰(zhàn),等到真正兵強(qiáng)馬壯之時再發(fā)兵北上,必當(dāng)能與金兵爭勝疆場。大人您恐怕也就是這個意思吧?”辛棄疾擊掌道:“劉先生所言甚是。當(dāng)年辛某在潭州創(chuàng)建飛虎軍便是出于此想,可惜朝中官員多有阻撓,辛某也不敢過于招搖,淺嘗即止,只練出了區(qū)區(qū)數(shù)千人馬,濟(jì)不得什么大事?!眲|向辛棄疾望了一眼,目光中充滿了激賞之色,良久嘆道:“當(dāng)年劉某應(yīng)試不第,便心灰意懶,本想出家為僧,做個閑云野鶴,了此殘生算了。不料有次偶然遇上了韓大人,那時他遠(yuǎn)遠(yuǎn)算不上朝中顯要,只不過在京中領(lǐng)了一份閑職。交談之下,劉某察覺韓大人懷有抗金復(fù)土的大志。雖然他也有很多缺點,但金無足赤,人無完人,總的來說,韓大人還算得上一位有志之士。”說著說著,嘴角邊微微露出了一絲苦笑。舉起茶杯一飲而盡,又道:“那時我就想:也許劉某一生的豪情壯志,都要著落在韓大人身上。剛好韓大人重金來聘,于是我便順?biāo)浦郏兜搅隧n大人麾下,代為出謀劃策。如今韓大人總算成了我大宋的丞相,嘿嘿,劉某十余年來朝思暮想,也總算看到了出頭之日?!毙翖壖泊舸舻乜粗鴦|,心中愈發(fā)驚奇。畢再遇亦大為震駭,心道:“我只道這個劉弢貌不驚人,是個靠著韓丞相混飯吃的無能之輩,沒想到竟是小瞧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