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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高原血玉

  • 流云尼瑪
  • 青枚
  • 9757字
  • 2023-07-17 18:05:22

連早喻開了一間小小的珠玉行,鋪面不大,只有九個平米,賣的卻盡是些市面上尋常難得一見的小玩藝:栩栩如生的綠玉蝴蝶,象極了潑墨山水的黑瑪瑙墜子,還有用翡翠雕出來的十二生肖之類的東西。

連早喻是孤兒,她的父母在那場大地震中喪生。那年她才兩歲,后來在孤兒院中長大,十年前的一段奇遇,使她結識了一位大隱于市的高人,從此入了這一行。后來,那位高人,也就是她的師傅,去世前留了一批珍玩給她,讓她以此為生。

珠玉這一行不同于金鋪,若非真正極品之作,是不會有什么大買家的,而且懂得鑒賞辨別的人也實在不多,連早喻的這間珠玉行其實也就是小本經營,但求收支平衡而已。

好在連早喻這女孩子也沒什么大志氣,樂得安逸,每日里朝九晚五,權當一項消遣。

這日一早,早喻打開門做生意,照例仔細將每一件物品拂拭干凈,擺上架子。一回頭,看見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站在窗外向里張望,白白凈凈的臉龐,一雙細長微向上挑的鳳眼,眼底深處有一絲迷茫的神色。不經意間與她對視,早喻卻發覺那一瞬間她的臉上顯出頑皮的表情,不由心生喜愛,于是迎出去:“隨便看看吧,有很多小飾物,最適合年輕女孩帶了。”

那女孩不出聲,大大方方走進來,目光隨意的瀏覽貨架。早喻拿出一套小海螺茶具,沏上一杯熱茶,放在她面前:“我叫連早喻,小姐怎么稱呼?”

女孩抬起頭沖她笑了一下,“我叫葉無夏。”

“葉小姐,有合意的嗎?”

葉無夏搖搖頭,又笑了一下,笑意有些靦腆。

早喻微笑著說:“沒關系,隨便看看好了。”

無夏手中把玩著小海螺茶杯,似乎有什么心事。早喻由得她,自顧自忙去。師傅在世時曾教她,珠玉是講緣分的,有些人有珠玉緣,便極愛這些小東西;有些人沒有,對于珠玉的好壞只以錢來衡量,這種人通常是看不上她店里那些東西的。所以,早喻一向都是主隨客便,從不推銷什么,只由得客人在店里舒適即可。也正是因此,這間小小的珠玉行因為體貼舒適,倒也培養出不少熟客。

“連小姐?”葉無夏喚她。

早喻回過頭,“叫我早喻好了。”

“早喻,你對紅色的石頭有研究嗎?”

“紅色的石頭?”

“對,就是可以串成手鏈的紅色石頭。”

早喻笑了:“有許多紅色石頭都可以串成手鏈,常見的有紅色水晶,紅瑪瑙,貴重些的有緬甸紅玉。還有紅翡翠,其實,翡翠二字中的‘翡’字,就是紅色的意思,翡翠,就是紅和綠。”她閑閑飲了口茶,見葉無夏目不轉睛,聽的極為專著,便又繼續道:“其實我還見過一串由紅色琉璃穿成的鏈子,但最珍貴的卻是粉紅珍珠了,不過這些都已不是石頭了。至于如今最受年輕女孩歡迎的,是一種經過打磨的紅珊瑚,顏色是純正朱紅,戴在手上有種很特別的風味。前兩天我店里剛賣完,你如果要買來送人,可以過些天再來。”

無夏對她的推銷不甚留意,低頭想了一下說:“我這里有一串紅色石頭的手鏈,卻沒人說得出到底是什么質地的。”

“哦?”早喻來了興趣。

無夏從背包里掏出一個象是黑木雕成的盒子,十分小心的放在桌上,推到早喻面前。

早喻見她如此鄭重其事,也不敢怠慢,捧起木盒,仔細觀察。那木盒出乎意料的沉重,觸手冰涼,幽幽泛著烏光。盒蓋及四面上,雕刻著一些圖案,年代久遠,看不大清,但隱約輪廓似乎是麒麟一類的走獸。早喻輕輕喘了口氣,望向無夏,眼中閃著光:“這是黑瑪瑙,是青藏高原特產的一種黑瑪瑙。這種黑瑪瑙質地堅脆,除非打磨,否則及難成型,任何銳器的雕琢都會造成裂紋。可是這盒子竟是由一整塊黑瑪瑙雕成的,上面還紋刻了圖案,連一絲的裂紋也沒有,真是不可思議。”她舉著盒子,對著燈光細細察看,口中忍不住嘖嘖稱奇。

無夏卻沒有興趣聽她解說盒子,只說:“你打開看看吧。”

早喻輕輕掀開盒蓋,但覺眼前一眩,似有異光流過,不由一怔,伸出兩指,小心將盒中之物拿出來。

那是一串用紅色的石頭串成的手鏈。石頭與她從前見過的都不同。看上去似乎晶瑩潤圓,有些像產在泰緬邊境的紅玉,然而它的紅別有一種魔力。那紅象是從石頭的中心部分向外輻射出來的,一絲絲,一縷縷,纏纏綿綿,具有生命力一般游動著。早喻不由得感到一陣心悸,有些頭暈目眩,忙將目光從手鏈上移開,并且閉目寧神。然而那些泊泊然的紅絲,仍在眼前晃動,將她閉著的眼瞼映成一片殷紅。

就在這時,早喻似乎聽見有人在她耳邊說著什么,說的是什么,她聽不清,只知那絕不是無夏的聲音。那是一種她聽不懂的語言,可語氣中卻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并不陌生。

漸漸的,殷紅褪成了一種淡粉紅,溫馨而寧靜,一絲清爽的感覺升上來,眼睛有種前所未有的舒適。早喻緩緩睜開眼,看見無夏正緊緊盯著自己,一臉詢問的神色。

“怎么樣?”無夏焦急的問。

“這石頭,它是活的。”早喻不可思議的望著手中的手鏈,喃喃說道。這會兒,石頭中的異彩好像消失了,早喻卻知道那只是暫時的蟄伏而已。

她抬起頭,意外的發現無夏的兩眼放出驚喜的光芒。

“怎么了?”

“你也有這種感覺?除了我,你是唯一有這種感覺的人。早喻,我終于找到有人與我有同樣感覺了。”

“這是怎么一回事?”

無夏伸手接過那串手鏈,細撫著,說道:“我找遍了城中所有知名的珠玉行,不但沒人說得出它的來歷,而且沒人感覺得到它是活的。早喻,你是第一個。”

“是嗎?”早喻突然想起剛才耳邊的聲音,問道:“剛才有人來過嗎?”

無夏一愣,“沒有呀。”

“哦。”不知為什么,一絲惆悵爬上早喻的心。

“早喻,你知道這石頭的來歷嗎?”

早喻接過手鏈又細細的看,“這石頭的色澤像泰國紅玉,觸手質感又象瑪瑙,但無論紅玉或是瑪瑙都沒有這種靈異的光彩。不,我從來沒見過。”她搖搖頭,仔細思索。

無夏道:“這石頭叫貢覺瑪之歌”。

“貢覺瑪之歌?”早喻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驚呼道:“這就是貢覺瑪之歌?難怪這么奇特了。”

無夏驚喜若狂:“你知道?你知道貢覺瑪之歌?”

早喻用力點點頭,道:“我師傅生前曾經說過,在雪域高原出產有一種紅色的玉石,叫貢覺瑪之歌,俗稱高原血玉,因其色彩殷紅而得名。這種石頭的記載極少,我師傅也是從他師傅那里聽來的,他曾查過史料,只在吐蕃時代,松贊干布迎娶文成公主時的禮單中見過它的紀錄與介紹。”她停了停,問道:“你怎么知道這石頭就是貢覺瑪之歌?”

“人家送給我時說的,可我遍查大小珠玉行,也不知道來歷,直到今天你告訴我。”

早喻拿過那串手鏈又仔細的端詳了一會,卻不復有剛才那種如夢如幻的感覺。手鏈是由十八顆同樣大小,同樣光澤的的珠玉串成的。將這些珠玉連在一起的是一條質地十分奇特的繩子,有很好的韌性,顏色發烏,隱隱透著金屬的光澤,看得出年代十分的久遠了。她又瞥見一旁的黑瑪瑙盒子,忽的笑了,道,“無夏,你是從哪里來得這么多寶貝?這黑盒子雖然看起來不起眼,若拿到市場上去,可是價值連城;可是這貢覺瑪之歌,卻是無價的了。”

無夏卻似沒聽見,只輕聲說:“我做夢了。”

“什么?”早喻沒有明白她的意思。

“這串石頭,”無夏指著手鏈說道:“它讓我總是做一個奇怪的夢。”

早喻抬起頭來注視著她。

無夏繼續說道:“我總是夢見一塊大石頭,十分巨大,至少可以并排躺十個人。石頭表面平滑,上面突出了一塊。感覺上,那石頭是個祭臺。天好藍,藍得就像寶石一樣澄明,天上的浮云飄動,似乎離我很近,近的好像只要我伸出手就能觸得到。我耳邊響起歌聲,不是一個人,是成千上萬個人的歌聲,聲音遼遠高曠悲壯,引來了一群雄鷹。這時我聽見周圍靜了下來,只剩下一個人,念念有詞,有點像和尚念經,但我知道那是咒語。我有些害怕,想離開,卻無論如何走不了,我想阻止那咒語,卻無能為力。后來……”

早喻被她的敘述吸引住,忙問:“后來怎樣?”

“后來突然不知從哪傳來一聲尖銳的長笑,笑中似有無限悲憤,我總是下意識的一掙扎,然后就醒了。”她看著早喻,神情有些迷茫,喃喃的說:“每次我醒來之后,都會感到強烈的心痛。好像心被撕裂了一般。”

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來,無夏似乎完全沉浸到夢境中去了。

早喻輕輕握住她的手,發現她手中全是汗,卻不知如何安慰她。

過了一會,無夏抬起頭,向她笑了一下,似乎在表示她已經好多了。早喻放開她的手,起身走到柜臺后邊,從柜子中找出一塊黃玉墜子,遞給無夏:“這是天臺山感業寺的無塵禪師送給我師傅的,它有定心寧神的作用,你把它帶起來,看能不能有些效果。”

無夏一怔,“效果?什么效果?”

“不再作這些不愉快的夢呀”。

無夏堅定的搖了搖頭,“謝謝了,其實只要我不帶著這貢覺瑪之歌睡覺,就不會做夢,可是……”她眼中閃過一絲凄惶的神色,“那會使我更不安,我想知道那夢境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不弄清楚,我沒辦法安心。”

“可是……”早喻張張口,又停住了,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因為她知道玉是一種很神奇物質,有很大的能量,有些能擾亂心神,有些又能安神,可這些全取決于人們自身的心境。如果無夏的心不靜,那么即便是有著黃玉墜子,也是無濟于事的。因此她也只好不說什么了。

正沉默間,只聽一聲清脆的鈴鐺響,有人推門進來。

早喻抬頭一看,是她的好友駱梅,便笑著招呼:“你怎么有空過來了?”

駱梅與早喻十多年的朋友,十分的不拘束,笑道:“有錢花不出去了,看你這有沒有寶貝。”說著走到小桌邊,眼睛瞟見無夏手中的手鏈,愣了一下,輕喊了一聲:“貢覺瑪之歌?”

早喻與無夏兩人同時一震,驚詫莫名,無夏更是臉色泛白,緊緊攥住手鏈,起了防備之心。

早喻苦笑道:“我說怎么最近生意越來越難做,連你這學美術的都能一眼認出貢覺瑪之歌來,我還有臉自稱是專業人士嗎?”

駱梅一見無夏臉色有異,已知她對這串手鏈十分看重,便笑道:“這就是機緣巧合,要換了別的任何一種玉石,我還真不認得,只是我曾經見過一位前輩的作品,恰恰名字就叫做《吉瑪與貢覺瑪之歌》。”

早喻更是驚訝:“有這樣的畫?你知不知道貢覺瑪之歌是只在傳說中存在的物品?”

“知道呀,那位前輩說過的,還說這貢覺瑪之歌的后面有個傳奇故事。”

無夏突然抬起頭來,說道:“你能帶我去見這位前輩嗎?”

早喻這才想起來,忙替兩人作了介紹。

駱梅搖搖頭,“現在不行,那位前輩出遠門了,大概要一兩個月才能回來。”

無夏十分失望,又默默坐下來。

早喻對她說:“無夏,我的師傅留下了許多資料,相信其中會有關于貢覺瑪之歌的,我回去幫你查查好嗎?”

無夏點點頭,從包中掏出兩張名片,分別遞給早喻和駱梅:“這上面有我的聯系方式,如果你們知道任何關于貢覺瑪之歌的事情,請盡快和我聯系。”

說完,她想了一想,把早喻拉到一邊,將手鏈放回盒中,遞到早喻手上。

早喻驚詫莫名:“你這是干什么?”

無夏輕聲道:“所有人里你是唯一能感應到貢覺瑪之歌神奇魔力的人,請你今晚一定要帶著它入睡,看看會不會作和我一樣的夢。”

早喻點點頭:“好的,我今晚就試,然后會盡快告訴你的。”

無夏仍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看駱梅,早喻明白她的心思,說道:“你放心,我會好好保存手鏈的,至于駱梅,如果她知道些有用的資料,大家一起分享豈不是更好?”

無夏想想,也有道理,便不再說什么,離開了珠玉軒。

駱梅一待無夏出去,就蹦到早喻身邊,搶過盒子,嘴里說著:“快給我看看。”

早喻原本想制止,轉念一想,又停下來,仔細觀察駱梅的表情。

駱梅手里擺弄著手鏈,對著燈光照了又照,終于有些失望的放棄,說道:“什么玄機也沒有,還給你吧。”

早喻接過手鏈,心中有些迷茫,問道:“有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

駱梅聳聳肩,“什么感覺都沒有。應該有嗎?這盒子也很奇怪呀,看著不起眼,還沉甸甸的,上面還有圖案,咦,這是什么動物?”

早喻說:“我也不知道,所以要好好研究一下吧。”

駱梅沉吟,有些猶疑,“我好像見過這種頭上有角的四足動物。”

“哪里?動物園?”早喻漫不經心,她對貢覺瑪之歌更感興趣。

“早喻!”駱梅狠狠的白了她一眼。

“好好,我錯了,這樣駱梅,既然你說你見過,你就幫我查查看這種動物出自何處,是什么來歷。我呢,去找貢覺瑪之歌的資料,我們分頭行動,如何?”

那天晚上,早喻回到家,連晚飯也顧不上吃,找出師傅臨死時留下的大箱子,從里邊翻出一本厚厚的筆記本。這是師傅畢生心血凝結的成果,里邊記載了從黃帝以來所有關于玉石的記載與傳說。當年師傅曾逼她將所有內容背下來,無奈早喻小孩心性,最不喜歡背誦,師傅多次責罵都無濟于事,也就只得作罷。

雖然有負于師傅的期許,可聰慧的早喻卻知道這本筆記是個取之不盡的寶藏,每當遇見什么疑難雜癥,都會求教于它。這次也不例外,早喻很快就找出關于高原血玉的章節。她先急急的瀏覽了一遍,有些失望,這些記載完全是超現實的,她不敢肯定可以從中獲得些什么。想了想,她決定還是讓無夏來作決定。

翻出無夏的名片,才發現名片上無夏的頭銜是海潮藝術團的首席舞蹈演員。海潮藝術團,早喻是聽說過的,那是近年來急速竄紅的現代藝術團體,不過早喻本身對現代藝術是有些吃不透的,想想有些好笑,象葉無夏那樣有著古典氣息的女孩子,很難讓人聯想到現代藝術。

電話只響了一聲,無夏就接了。

早喻說:“是葉無夏嗎?我是連早喻。”

無夏老實不客氣,第一句話就問:“早喻?是不是有什么發現?”

早喻嘆口氣,說道:“發現倒是有,就是不知道又沒有用。”

“先說來聽聽。”

“好,”早喻拿起筆記本,“你聽好。”

“貢覺瑪之歌俗稱高原血玉,因為色彩殷紅似血而得名,這是你已經知道的。這種玉十分難得,出產在藏北文部當惹雍措底。藏語中,措就是湖的意思,所以,當惹雍措就是當惹雍湖的意思。貢覺瑪是當惹雍湖的女神,傳說中她住在當惹雍湖心底四四方方的綠寶石宮殿里,宮殿的四面墻有不同的顏色:東方是白色;南方是黃色;西方是紅色;北方是綠色。四種顏色代表女神生活中的四件事:白色是睡覺;黃色是吃飯;紅色是唱歌;綠色是舞蹈。貢覺瑪之歌,也就是當惹雍女神歌唱的意思。”

早喻一口氣說完,側耳靜聽對方的反應,可是等了又等,無夏卻一點聲息也沒有。她開始懷疑無夏到底有沒有在聽,“無夏,你在嗎?”

“我在。”過了良久,無夏終于有了回音,“早喻,當惹雍這名字為什么聽來那么耳熟?好像我早就知道似的,可我保證,我是第一次聽到這名字。還有早喻,我知道貢覺瑪之歌的家在哪里了,我好高興。”

“無夏,聽我一句話,這貢覺瑪之歌透著無名的怪異,你不要太投入了。”

“早喻,你這是怎么了?”無夏象是被澆了一盆冷水,“你也說過貢覺瑪之歌是一種極其罕見的玉,而且你也感受過它神奇的能量,你應該是最理解我的人呀。怎么反倒是你來說這種話?”

早喻不出聲,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一生都在和玉石打交道,不該對玉石生出這種戒心的。

“早喻,”電話那頭,無夏繼續說:“今晚記得帶著手鏈睡覺呀,我相信你會有收獲的。”

掛斷電話,早喻怔怔出了半天神,試圖在紛亂的心中理出點頭緒來。她知道,潛意識里,她和無夏一樣渴望找出貢覺瑪之歌背后的故事,可是,也許是天生的本能,她沒有面對后果的勇氣。其實她并不知道會有什么后果等著她,可她隱約感到有些事情將會發生。

嘆了口氣,早喻早早上床睡覺,從小到大,每當有什么難題想不通的時候,早喻的應對方法就是蒙頭大睡,待儲夠能量,再去解決。

手鏈還在包里,早喻躲在被窩里,掙扎了半天,終于屈從于心中的好奇,下床把它找出來。

對著燈光,早喻發現石頭中的流光好像又在飛舞,絲絲縷縷,纏纏綿綿,幻化著一個又一個光環,重重疊疊,令人迷醉。漸漸的,一絲細細的,似有若無的聲音鉆進腦海中。早喻抬起頭,不由一驚,眼前是一塊巨大的石頭,石頭的表面光滑如鏡,只有一塊突起,象是個祭臺。早喻苦笑了一下,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無夏說她夢見一塊巨石,自己便也跟著夢見巨石,若讓駱梅知道了,一定會笑話她沒有創意,連夢都做的與人家一樣。繼而又是一怔,早喻又有些懷疑,這是夢嗎?夢中的人會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嗎?有人能在夢中評論自己的夢嗎?

早喻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痛,難道這不是夢?那這巨石是哪里來的?她抬起頭,發現天好藍,藍的象寶石一樣澄明,天上浮云飄動,似乎離得很近,近得只要伸手就能觸得到。(嗯,這也是無夏告訴過她的話。)

早喻發現自己的處境很奇妙,她似乎走進了無夏的夢境,或者,同樣的一串貢覺瑪之歌,在向人們傳達同樣的信息?

果然不出所料,早喻聽見了無夏說過的由成千上萬的人唱出的歌聲,不知為什么,她有些欣慰,又有些傷感,聽見那歌聲,似乎是受盡了委屈的孩子,遇到了肯為他站出來講句公道話的大人。雄鷹在她頭頂盤旋,有幾只甚至向她俯沖過來,她嚇得一低頭,那幾只鷹又拉起身架向遠處飛去,早喻目光追隨著它們,看見了天邊起伏的山脈,很遠,看不真切,但她卻清楚的知道那是大雪山,她甚至似乎看到了被山頂的雪反射出來的七彩霞光,宛如女神頭上的冠冕。

不知不覺,早喻就到了山腳下,雪在飄,風很大,風裹著雪團向她襲來,吼叫著,氣勢洶洶,將她淹沒在風雪之中。早喻什么也看不見,眼前盡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聽不見,耳朵被強大的氣流沖擊著,嗡嗡作響。可是她一點也不害怕,看見風雪這么大,反倒十分高興,她似乎期待著什么。

風越來越急,漸漸在她的周圍畫出一片真空地帶,一瞬間,寂靜將她包圍,似乎連風雪也在遠去。早喻閉著眼,呼吸平和。

“流云。”有個聲音嘆息般的在耳邊輕繞。

“誰?誰在那?”早喻茫然問道。

“你終于來了,流云。”

“流云?”為什么這兩個字讓早喻的心抽痛不止?

“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那聲音輕柔的如同歌唱,早喻卻看不見任何人。

雪還在下,風仍在刮,可她一點也不覺得冷,相反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和熟悉的感覺。

“你是誰?”

沒有回答,只有一聲嘆息。

暖意越來越濃,早喻感覺到腳下的雪在融化。她低頭向腳底看去,赫然發現融化了的雪水是殷紅的。那是鮮血,是從山頂流下來的,早喻忽然驚慌起來,四下張望,卻什么也看不見。她想向山頂走過去,卻發現無法移動四肢,她心中又急又亂,正無措間,忽聽遠處傳來一聲凄厲的悲泣,心中大驚,奮力一掙,從床上坐起來。

果然是一場夢。

窗外陽光燦爛,春光明媚。早喻呆呆望著自己的手,努力回想著適才的夢境,害怕稍一分心,那夢就會逐漸褪色。

她撩起睡袍,在大腿側發現了一塊用指甲掐出的淤痕。那真是夢嗎?

夢境中的一切都那樣真切,又充滿了怪異。早喻到現在還能感覺得到當她聽見那一聲悲泣的時候,心中撕裂般的痛。還有那溫柔的聲音,象是已在她腦中埋藏了良久,在這個夢中終于被喚醒了。

她緩緩從手腕上退下手鏈,將它攤在手心中,多奇妙的東西,它究竟有什么魔力?

該怎么向無夏說呢?似乎她走進了無夏的夢境,卻走的比無夏要深,她夢見了相同的開始,卻看見了更多的內容。

電話鈴聲及時將早喻從紛亂的思緒中拯救出來。駱梅的聲音傳出來:“早喻,你怎么了?”

“挺好呀。”

“你看看現在幾點了,什么時候開始學會偷懶了?”

“幾點?”早喻四處找鬧鐘。

“別找鬧鐘了,”駱梅隔著電話也知道早喻在做什么,“現在是上午十一點十六分二十七秒。”

“什么?!”早喻跳起來,十三歲以后就沒試過這么晚起床了,實在是,她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太墮落了。

“早喻,你做夢了嗎?”駱梅像個好奇寶寶,什么事都要插上一腳。

“做了,很奇怪的夢,見面再詳細說。”

“也好。早喻,你叫上無夏,盡快到我這里來。”

“干什么?”

“我有寶貝給你們看,你們一定感興趣。”駱梅神神秘秘的賣關子。

“是關于什么的?你搞清楚那些動物是什么了嗎?”早喻卻堅持要問清楚。

“先別管那些圖案了,我會慢慢找的。現在要你們兩一起來,當然是與貢覺瑪之歌有關了。”早喻心頭一震,想起夢境中那個聲音,又有一股酸楚泛上來,忙定定神:“好,我們盡快來。”

駱梅住在美術學院的一間宿舍里,早喻約了無夏在美術學院的門口見。等她趕到時,駱梅與無夏都已經到了。

駱梅一見到她,便說:“快來,你們一定感興趣。”說完,率先向校園內走去。

無夏悄悄拉住早喻,還未出聲,早喻一直她想說什么,點點頭:“我做了一個十分離奇的夢,一會再詳細告訴你,駱梅也想知道。”

駱梅在前面走,腳下不停步,回過頭來說:“一會兒我給你們看的東西,也值得用早喻的夢來交換。”

她們走進一間教學樓,早喻經常來找駱梅,知道這里是駱梅的畫室所在。

駱梅帶她們來到一間畫室,卻不是她自己的。

駱梅打開門,一邊說:“也真是好運氣,昨天回來,我說碰碰運氣,誰知道還真讓我找到了。”

早喻不耐煩,“到底是什么東西?”

“這個。”駱梅掀去一個畫架上蒙著的白布,無夏第一個驚呼出聲。

那是一幅畫,早喻一看就知道那不是駱梅畫的,駱梅是畫油畫的,可這卻是幅國畫。畫中是一個藏族少女,少女有一雙大大的眼睛,可眼中卻蘊滿了哀愁,她神色迷茫的的望著自己的雙手,掌心捧著的赫然是由貢覺瑪之歌串成的手鏈。

早喻與無夏對望一眼,從手袋中那出那串手鏈,與畫中的仔細比較。

“不會錯的,是同一串。”駱梅篤定的說。

“可是,”無夏有些疑慮,“這畫中的貢覺瑪之歌為什么紅的這么妖異?”

駱梅說:“你看看畫的名字。”

三個人的目光一起投向落款。

“吉瑪與惡魔之靈?”無夏不可置信的笑了,“貢覺瑪之歌會是惡魔之靈?”她望向另外兩個人,“什么是惡魔之靈?”

駱梅搖搖頭,說道:“昨天我提過的就是這幅畫,就是作者告訴我這惡魔之靈叫做貢覺瑪之歌的。”

“不對,你昨天說的畫叫《吉瑪與貢覺瑪之歌》。”無夏第一個提出質疑。

“別管我說什么,它最早的名字就是叫《吉瑪與惡魔之靈》!”

早喻久久沒有說話,只蹙著眉頭盯著那幅畫,心中也滿是疑惑。

無夏走過去,伸出手,用指尖輕輕觸了觸少女的臉,“她叫吉瑪?”

“對,作者說她本是個清純可愛的少女,可是見到這串貢覺瑪之歌后,她瘋了。可能這就是惡魔之靈的由來吧。”

“開玩笑,”無夏抗議:“那么多人都見過貢覺瑪之歌,怎么就她瘋了?怎么不見我們瘋?”

“因為她不是那個人。”一直沒有出聲的早喻突然開口了。

“什么?”

早喻抬起頭,目光堅定,“吉瑪,她不是命屬貢覺瑪之歌的那個人。”

“那誰是?”無夏問。

早喻望定她,“我們,我和你。”

三個人回到早喻的珠玉行,早喻在門口掛上了停業的牌子,為每人沏了一杯茶,開始講述自己在夢中的經歷。

聽完她的敘述后,駱梅第一個跳起來,“真的很神奇耶,早喻,你是行家,有什么看法?”

“玉石是最有靈性的,它們似乎有自己意志,可以選擇自己的主人。如果主人不為它們所喜,或是將要有禍事降臨,它們就會離開。”早喻復述著師傅曾對她說過的話,“我和無夏的夢有部分是重疊的,還有不一樣的,就象是兩個人在同一個場合的不同經歷,也可能是這串石頭所傳達的信息量有所不同。但是只有我們兩個有這樣的夢境,這其中必定有它的緣由。”

“對,”無夏贊成她的話,“所以我們一定要找出貢覺瑪之歌的秘密。”

駱梅望向早喻,“早喻,你真的要去調查?”

早喻有些茫然,之前有過得那種不安的預感再次涌上來,但她很快下定了決心,“如果是昨天你問我,我一定說不會。可是經過了這個夢,我已經不能放下不管了。駱梅,你是知道我的,我與玉石結緣,本就十分的離奇,我開始在想,是不是為了貢覺瑪之歌,上天才會安排我在十年前遇見師傅?”

無夏聽了早喻的話,十分高興,駱梅卻憂形于色,“早喻,我怎么覺得經過昨天晚上,你有些不一樣了?難道這串石頭真有這么大的魔力,讓你這么執著?”

早喻苦笑,“我也不清楚,不過,我真的覺得有些人和事已經等我等了很久了。”

駱梅點點頭,說道:“好吧,早喻,無夏,你們有什么要我幫忙的,盡管說。”

早喻也著實不客氣,說道:“那好,我要盡快見到那幅畫的作者,你幫我聯系一下他,好嗎?”

“那位作者姓孫,我們都叫他孫老,十分不巧,他去青海出差了。”

“那沒關系,我去青海找他也行。”

“好,我盡快為你們聯系。”

“另外,”早喻沉吟,“我始終覺得那黑瑪瑙盒子來歷不凡,我查了師傅留下的資料,一點記載也沒有,你說見過那樣的圖案,這件事可不可以就拜托你?”

駱梅爽朗的笑,“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你怎么那么客氣了?”

早喻眉頭微蹙,道:“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連貢覺瑪之歌這樣的東西,師傅都有記載,為什么那黑瑪瑙盒子反倒背遺漏了?可我大概沒時間去深究,所以只好拜托你了。”

駱梅離開后,早喻與無夏默默相對,各自回味這夢境,過了一會,早喻才說:“無夏,我猜我們可能要出遠門了,在這之前,我們應該做好充分準備。”

無夏十分疏爽,“錢你不用擔心,我有。”

“不只是這個,”早喻一邊沉思,一邊說:“我們還要多找找資料,尤其是關于當惹雍湖的。”

“我這就回去找。”無夏二話不說,站起來就要走。

“我這邊也會找的,一起努力,越詳細越好。”

“這我明白,你放心。”她停了一停,又說道:“早喻,雖然昨天才認識你,可我覺得已經和你很熟悉了。”

早喻報以微笑,“我也是。”

這一霎那,兩個年齡相仿的女孩同時在心都掠過一陣暖意,她們似乎都知道,從這一刻起,彼此的命運就緊緊連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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