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談許久，主任站起身，拍著田路的肩，語重心長的對她說，“這幫孩子的問題，非一日能解決，你需要多上點心啊！”

田路面部的表情有些訕訕的，“這本該是我的職責，現(xiàn)在卻讓您也一同為他們憂心，是我的失誤。”

“你也不容易，這段時間，你的狀況我明白，誰都不是鐵人，哪能樣樣顧周全，對了，你父親的病好些了嗎？”

“好多了，這還不是他自己弄出來的。”提及此事，田路便恨得咬牙，你說你一糖尿病患者，吃什么甜食啊？現(xiàn)在受苦了吧！

主任呵呵一笑，“行了，天色已晚，你別在學校耽擱太久，早些回去，伯父伯母估計等著急了。至于學生的事，我念他們是初犯，就不對外聲張了，全權(quán)交由你來負責，你回去想想，明天上午我有課，下午……”主任細細想了想明日的課程表，“哦，不行，明天下午我事兒還挺多的，就中午吧，你一吃完飯立馬到我辦公室去，把處理的結(jié)果跟我說說。以后呢，你不要嫌麻煩，多去班級轉(zhuǎn)轉(zhuǎn)，我想他們應(yīng)該懂得啥叫收斂吧？”

“好。”田路當即應(yīng)允下來，“我替孩子們謝謝您，謝您給他們機會。”

“你不用替他們謝我，我多半是看在你面子上，才原諒他們的，不過僅這一次。機會我是給了，希望他們以此為戒，不要再犯糊涂，以后把重心都放到學習上。”主任一板一眼道。

田路不好言其它，小臉勉強扯出個笑容。

主任驀地將目光移至腕上的手表，現(xiàn)在距離下課還有七分鐘，以往值班的時候，她早已收拾好背包，坐等鈴聲響，“哎呦，不早了，我趕緊下樓去，省得等會兒和學生擠一塊。”只要一想到那擁擠的場面，她心里就開始慌慌的。

學校為了節(jié)省開支，所有靠近辦公室這邊的過道，裝修的較為簡陋，地面經(jīng)歷過風雨的捶打，多少有些坑坑洼洼，且燈泡都沒給安裝一個，盡管如此，許多同學還是會選擇這條路，因為它離宿舍近，但要讓快五十歲的主任摸黑孤身一人走在上面，你給她一億她都不干，這不是在拿生命開玩笑嘛，心想著，腳步瞬間轉(zhuǎn)變了方向。

臨走時，好心提醒田路，“小田啊，你也收拾下回家吧，大晚上的不安全。”

“哦，我跟他們交代幾句，立馬就回家。”田路對著主任的背影輕吐出一口氣，終于送走了大麻煩，不然我得挨到幾時才能回家？她老人家是幸福，一通電/話，老公隨傳隨到，我呢，形單影只，要多凄涼有多凄涼，還有那幫家伙，成天到晚的惹事，唉，我上輩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放輕腳步，來到教室邊，順著窗口往里望，學生大多趴桌上做作業(yè)，互不打擾，田路不愿擾亂這份難能可貴的寧靜，她努了努嘴，心道：該怎么辦哩？之前放話說讓他們講實話，否則不準下課，眼看要下課了，總不能真的留下，陪他們反省吧？

正巧，靠窗的某位同學扭頭，預(yù)備向同桌借支筆芯用用，田路心里一喜，就他吧，由他通知其他人下課鈴響后便回宿舍的消息，可她這還沒來得及沖他招手呢，人孩子瞥見她的那刻，猛地沉下腦袋，好似她是魔鬼一樣，連帶他周圍的同學也跟著挺直腰板、不敢吱聲。

田路深吸口氣，有些無奈的對自己說：喂，田路，你很恐怖的，知道哇。以后不要自夸美艷了，瞧瞧，孩子們都快被你嚇哭了。

習慣性的揉了揉鼻子，她輕手輕腳地退回到辦公室，一面拎包，一面往許曉琦手機上發(fā)短信，請原諒她的言而無信，實在是她沒太多精力與學生戰(zhàn)斗，要知曉，她昨兒一整晚沒睡著，和自己的席夢思床相比，醫(yī)院的折疊床太硬了，她甚至懷疑，今天的霉運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

信息幾乎和下課鈴聲同時間響起，常玩手機的許曉琦明顯感覺腿上癢癢的，雖然只有幾秒鐘。

先前有人提示說，田路就在窗口站著，不知走沒走，所以她不敢動彈。

隔壁班的同學猶如放出籠的小兔，個個活蹦亂跳，有幾個跟班里同學要好的，停靠于窗口說話，“下課了，回去洗洗睡吧。”

結(jié)果班里誰都未曾動一下，他們覺得可笑，“又沒老師在，裝神馬呀？”

“喂，下課了，各位。你們不走，是今夜想在教學樓睡覺嗎？晚上很冷的。”回答幾人的依舊是冷冷的空氣，“切，這幫人腦子一定被門夾過，算了，甭理他們。”

“就是，別理他們，我們走我們的，對了，等下去小店買什么吃的……”

外面的聲響由無到有，再到無，但，就是沒人敢瞧一眼，他們想田路定是在外面看著呢，只要誰動一下，便是頭個倒霉蛋。

不多時，學生會的值班老大提著大串鑰匙走來，對著打開的某個窗口大嚷一聲，“你們怎么還不走？我要鎖門啦！”

眾人齊齊看過去，咦，田路人呢？去哪兒了？不是說要陪大家反省的么？

許曉琦因為看短信，人落在最后，當田路簡短的一句話擺在眼前時，她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隨便扯住一人，問道：“我有沒有看錯，哎，你幫看看，田路說得啥？”

想了一晚，連父親那兒都沒時間去，田路終于在凌晨兩點左右想到了個整治學生的法子，他們不是用手打牌嘛，我讓他們忙的手也抬不起來，不就解決了。

次日六點多，安諾幾個吃過飯便往教學樓趕，想趁人不多的情況下，和老師聊聊昨日的問題，同時刻，田路正在每間寢室檢查衛(wèi)生，或許是出于害怕，今天她沒發(fā)現(xiàn)有學生賴床的現(xiàn)象。

晃晃悠悠爬至六樓，缺乏運動的田路累得氣喘吁吁，身上的背包剛放下，就聽到有人敲響了大門，“請進。”

兩個小身影踱步過來，先是叫了聲“田老師”，然后噤聲等著田路的反應(yīng)。

田路默不作聲的掃了一眼兩人，沒說話，徑直做著自己的事。

許曉琦跟安諾對視交互了個眼神，前者用唇語問后者該怎么辦，后者皺著眉頭，兩手一攤，回，不知道。

良久，田路開口問她們，“大清早的，有什么事要說？”

安諾朝許曉琦使了個眼色，意思仿佛說：曉琦，說話，你是班長，你的話比我的更有效。

是嗎？許曉琦眨巴雙目，算是對安諾的回答：行吧，誰讓我是班長捏。

“老、老師，我們知道錯了……”

田路不等許曉琦把全部的話說完，出聲打斷她，“是這次知錯了，對嗎？那上次的算什么？”

“……”許曉琦接不上話，唯一做的只能是訕訕的低下頭，安諾說得嘛，她說無論田路怎么罵，絕不還口，先讓她老人家把惡氣出了。

田路干脆放下手中的活兒，面對著兩人說話，“許曉琦，你是一班之長，班里發(fā)生這么大的事，為什么不向我報告？”

“那個田老師。”躲在許曉琦身后的安諾終于開口，前者大大的喘了口氣，繼而不自覺地豎起耳朵。

安諾小心翼翼觀察田路的神色，覺得她與之前的相差不大，才繼續(xù)道：“可能大家覺得整天對著書本有些壓抑，想通過課外活動來放松放松。”這借口，應(yīng)該混得過去吧？

“想要放松，也不是這么個放松法呀！”田路氣得差點錘桌子。天哪，他們居然這么想！

作業(yè)遠不及高中生的十分之一，你們壓抑個毛啊？人家過年放假的幾天，從頭做到尾的作業(yè)，你們呢？吃喝玩樂，那肥肉飆的，我都不想說了，現(xiàn)在竟然還想放松！

田路強壓住心底的怒火，說：“上課鈴響了，你們先去上課。”

“好。”兩人齊聲答應(yīng)，帶著失望離開。

第三節(jié)課，鈴聲響過兩遍之后，田路捧著教科書慢慢推開教室的門，盯著眾人許久，久到她發(fā)覺自己兩眼發(fā)暈、看不清任何東西了，才罷休，“我的要求多嗎？撇開成績不說，你們有哪件事為我爭了臉面。上星期，女生宿舍302的衛(wèi)生拿了倒數(shù)第二名，班級的衛(wèi)生拿了最后一名，我罵你們了嗎？再說開學之初，紀律差的讓我無顏面對其他老師……在你們身上我花費了太多心思，可我得到什么？”田路說著說著，突然紅了眼眶，“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強調(diào)你們做這做那，你們好自為之。”

底下響起了小片的議論聲。

田路清清嗓子，繼續(xù)說道：“第一件事，想給班干部一個警告，希望你們?nèi)蘸笥涀”韭殻灰獮槠渌瑢W做錯誤的示范；第二，是個懲罰，在場的同學人人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