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太太端起桌上的杯酒，：“喝就喝，誰怕誰啊。”

流兒媚眼開笑，與那小老太太碰杯，一口氣將杯中的果汁喝光，怔怔地看著小老太太，意思是告訴她，有本事你也將杯中的酒一口氣喝光啊。

小老太太毫不示弱，端起杯子，仰起頭，咕咚咕咚地喝起來。

一旁的凌嘯和沈越都極力阻攔，可是小老太太好似被流兒試了魔咒，一點也不聽凌嘯和沈越的勸解。

一聲清脆的鈴聲響起，凌嘯接起電話。

臉上的顏色由歡喜慢慢地脫變成了沮喪，半天，他只說了一句：“知道了。”

而后，似拿著一塊沉重的石頭一般，顫顫巍巍地將手機遞給正在與流兒拼酒的小老太太手里，“媽，大哥的電話。”

小老太太抹干嘴角流下的酒水，打了一個響咯，將手機接在手里，“喂，君兒，什么事啊？”

歡喜的臉上是和凌嘯一樣的變化，怔怔地一句話也沒有說。

沈越看了看滿臉沮喪的老公，悄悄低問：“怎么了？”

凌嘯沒有說話，只是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本來高高興興的家庭聚會，此刻卻變得異樣的緊張。流兒轉過頭，看見小老太太那滿眼的淚花，心中已然明白了幾分。

掛斷電話，小老太太一聲不響地回了房間。

沈越和流兒緊跟其后，見小老太太在自己的房間里面獨自收拾著東西，臉上的淚水不斷地留下來，打在席夢思床上。

沈越從后面挽住小老太太的胳膊，“媽，怎么了？你……你收拾東西干嘛啊？”

流兒隨聲應和，“是啊，什么事啊你要收拾東西走人啊，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啊？”

小老太太眼含淚水怔怔地看著兩人，張了張開口，好像要說什么，但眼淚卻先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看見那滿目滄桑的臉上滾滾的淚花，沈越便不忍再去刺痛她的傷口。

回到客廳，火鍋還在冒著蒸蒸熱氣，凌嘯端坐在沙發里，悶悶地抽著煙。

沈越走過去，將他手中的煙火掐滅。

凌嘯抱著頭，十分痛苦的樣子。

“是不是家里發生什么事了？”沈越關心地問。

沉默了許久，凌嘯終于慢慢開口，“我爸爸去世了。”

恍如一個晴天霹靂一般，在沈越的印象里，對凌嘯的爸爸的印象不算是很深刻，可他那一副健壯的體魄她卻是十分清楚地記得的。凌嘯的爸爸今年也才不過六十歲，怎么能說沒救沒了呢？

失去親人的痛苦，沈越無法體會得到，可是，他很明白此刻凌嘯的心里有多難受。千言萬語，抵不過有一個愛的人陪在自己身邊，沈越知道，凌嘯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自己陪伴著他。

小老太太收拾好了東西，淚眼婆娑地從房間里出來，此刻的她看上去是那般的孤獨，那般地凄涼。

流兒木訥訥地，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凌嘯走上前去，“媽，你這是做什么？”

小老太太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我要回去……看看你爸爸。”

“媽，我們和您一塊回去。”凌嘯的聲音明顯有些顫抖。

小老太太抹了抹眼淚，看著沈越，“越兒現在身子不方便，你就留下來照顧她吧。”

沈越連忙道：“媽，我現在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您就讓凌嘯陪您一塊回去吧。”

小老太太的眼淚如泉水一般噴涌而出，“沒事的，有你大哥在家就行了。”

凌嘯急道：“媽，我也是你們的兒子，出了這樣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回家呢……”

“媽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兒子，可是眼下越兒有孕在身，干什么都不方便，你可一定要好好地照顧好她，這樣，你爸爸在天上看見自己的孫子平平安安的，也就可以放心了。”

凌嘯還待在說些什么，小老太太已經搶在前面說道：“就這樣吧，你送我到汽車站吧。”

凌嘯沮喪著臉，表情十分凝重。

一旁的沈越和流兒都只是默默地站著，一時竟不知說什么好。

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老的時候還有一個伴陪在自己身邊，和自己共度夕陽的美好。可是現在，屬于小老太太的夕陽已經落了下去，只留下她一個人孤獨地守望者那一片自己的小小藍天。她心中的苦，又豈是這些小年輕同志們可以理解得了的。

淚水是苦的，苦到了心里。

流兒和沈越的手都不自覺地放在了肚子上。

空氣中充滿了悲傷的氣息，連那怔怔冒著熱氣的火鍋，此刻也似乎悲傷起來，骨碌碌地往外流著‘淚水’。

沉默，猶豫，彷徨，痛苦，凌嘯挽著小老太太的胳膊，“媽，我送您過去。”

小老太太點點頭，看了看沈越，“越兒啊，好好照顧自己啊。”

沈越重重地點點頭，好像允諾了一個重大的承諾。

小老太太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流兒的身上，卻是什么話也沒有說，在凌嘯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出了門。

那瘦小的背影，漸漸地，漸漸地消失不見。

歡歌笑語，此時都變成了沉默。

灑下一串串淚水，淹沒了笑聲。

物是人非！

沈越和流兒四目相對，彼此都是滿目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