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三強走后,一連一個月沒有音信,我打他電話,手機總是處于關機狀態。
石城的天已經很熱了,我的畢業答辯在即,學生時代的日子屈指可數,只是我仍然沒能找到工作。我想通過韓三強找點活干干,可又聯系不到他。忽然,想起了劉星,他現在不也在某局工作嗎?看看他能介紹個工作給我不。沒多想,我就給劉星通了電話,劉星接了。我把我的生存狀態告訴了劉星,劉星只是一個勁地勸我別著急,他說:“工作會有的,面包會有的,只要有才能到處都有工作。”
我不敢相信,我說:“我投了若干家簡歷,就是沒有回音,我馬上就離校了,再沒有單位接收,可就要成盲流了。”
劉星在電話那頭繼續說:“海弟,你要是沒有錢,來我這里拿,我盡力資助你,最近我在參加公務員考試的復習,馬上就要去考,比較忙,你的工作還是要靠你自己去找。”他說完就掛了,任憑我在這邊“喂!喂!喂!喂”地喊。
這時候,我感覺到了無助,石城瞬間成了陌生地。生存看來還只有自己去爭取,指望誰都是不行的,先前幾個哥們在一起時立下的互相幫助的誓言,現在看來恐怕早就被大風吹走了。
我白天躲在房間睡覺,晚上伏案創作和寫畢業論文,接連兩個星期沒有下樓,吃飯多是叫飯上來,日子倒也過的清靜。六月初,是論文答辯的日子,我接到了系里的通知,讓我六月七日上午八點去學校進行論文答辯,六月十二日下午去聚餐。說是聚餐,其實就是散伙飯。人按捺住寂寞以后,有很多事情就不想問了,這或許就是人的惰性。一想到工作還沒有落實,心中升起一種不想去參加論文答辯的念頭,答辯過了,拿個證,又能有什么用呢。可一想起四年來的心血,這個答辯會還是必須要參加的。
答辯的日子說到就到,六月七日的天氣很悶,空氣也潮濕。我六點就爬起床來,論文自從寫好還沒有仔細閱讀一下,我怕在答辯的時候被教授們問住,守著那么多同學,顯得尷尬。我溫習了兩邊論文,覺得寫的很有水平,先自戀了一番,草草吃了東西,就匆忙去了學院。因為胸有成竹,我心情自然好,再悶的天也覺得爽快。剛進校門,就聽到有人喊,轉臉看去,原來是古云飛,他畢業一年有余,又來學校做什么?我停住了腳步,忙和他打了招呼。
“你怎么還有課?”
“我去答辯。”我回答。
“一道,我也去大便!路過這里忽然內急,來找個廁所,沒想到碰到你了,一起去,順便談談一年來的情況。”古云飛以為我要去大便呢。
“我去答辯,論文答辯!”
“哦,聽錯了,老弟,我先進去,一會我call你!受不了了。”古云飛捂著肚子急匆匆地跑進了廁所。
我被古云飛的滑稽樣子逗笑了,這家伙做什么呢,來學校大便。由于好久沒有聯系,我不清楚古云飛目前從事什么工作,只是偶爾從小琳那里聽說他在做業務。看著古云飛走去的背影,我不免又為他惋惜,覺得他很可憐,他通過下流手段弄到的女人,目前正被著他與別的男人相好呢,那男人便是劉星。
答辯會開始了,會場上來了四位教授,其中三人是從石城大學請來的知名教授,他們是戲劇影視研究所的博士生導師。雖說是石城大學的教授,但他們也都曾經帶過我的課,面皮上很熟。石城藝術學院沒有足夠的專業教師,外聘教授成了石城藝術學院的一種特色,所以,我的大師姐、大師哥們畢業以后,很多不承認自己是石城藝術學院畢業的,而自詡為石城大學的高才生。這也是對了,教授都是石城大學的,只是教課點不同而已。我想,畢業以后我也能說是石城大學畢業的,畢竟石城大學在全國甚至世界都排名較前。第一個上臺答辯的同學,被石城大學的兩位教授問來問去,一時問的糊涂了,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系里的一位領導看了,怕影響學生畢業,給那兩位教授暗使眼色,教授們也不再為難,我那同學勉強通過了答辯,他長噓了一口氣。第一位同學艱難地通過了答辯,第二位同學心驚膽顫地上了答辯臺,會場很靜,大家都在想自己的論文,怕被教授難為倒了。我心中卻很平坦,早上我把論文復習了一遍。我很想看看石城大學的教授們如何能難為倒我。
第二位同學先介紹了他的論文大綱,然后準備應答教授們的提議。這時候,一位教授從包里掏出了一大疊資料,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說:“這論文全部是抄襲的!”從他的表情看,似乎很憤怒。文件摔桌子上的聲音很響,如炸雷一般,頃刻間,會場上靜的掉根針都能聽到響。許久,那教授顫抖著手,說:“你這個同學,欺騙了我四年,我一直以為你……”老教授很氣憤,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我抬頭看那同學時,他的臉色一剎那紅到脖子根。老教授手仍然抖著:“我現在懷疑你以前交的劇本也都是從網上當下來的吧,這是自欺欺人啊!我給你滿分,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可我不能給,我要對學術負責啊!你讓我說你什么呢,這四年來的最后一篇作業,你也不好好地寫,我覺得你的素質有點問題!你以后別說是我的學生!”老教授果然生氣了,他絮絮叨叨地羅嗦個不停,系里的領導看到出了這樣的事情,也不好說話,畢竟這些揭短的教授都是外聘來的。
老教授說足道夠,讓那同學回去重寫論文,否則就不給他過。我這同學平時和系里領導關系很好,常走點后門,可這次在畢業答辯會上,丟盡了人。我不清楚這是不是石城大學教授特意整他,還是系里特意整他?正當我胡亂猜測的時候,點到了我的名字,我竟然排到了第三位。我腦子轟了一下,可能前三名都要挨批。我勉強地笑著,登上了講臺。我首先給各位領導和教授問好,心中一慌,我不知道如何說了,平靜了一分鐘,才說:“今天是我在石城藝術學院的最后一次答辯,答辯完以后我將要離開這生活了四年的故土,我……”我的話還沒有講完,下面的一個同學開口了,說:“還最后一次大便呢,我看最后一次小便吧!哈哈。”原來這同學把我講的答辯聽成了大便,他平時又愛開玩笑,經他這一說眾同學和教授都笑了起來。普通話不標準,難道是我的錯嗎?我不敢再多講,忙講了我的論文主題。由于普通話不夠標準,下面的四位教授聽著似乎很費力,我心中暗喜,這下你們難抓住我的把柄了。果然,我等他們發難的時候,他們的問題很少,一位黃姓教授,問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就草草了事。剛才發火的那位老教授看著我,思索了一番,才問:“看你的論文下面怎么沒有文獻引論?”
“這些東西都是我看了電影自己寫的,沒有引用別人的思想和看法,如何寫呢?”
那老教授說:“那你也要寫上參考資料啊,電影就是參考資料。”
我無語。
老教授說:“你這篇論文回去把下面的引文寫上就可以了,你下去吧!”
真沒想到我的論文很輕松地就過去了,我繼續坐下聽其他同學的畢業論文答辯。緊接著又揪出了幾篇抄襲的論文,弄的大家都不好看。那時候我很興慶,興慶我懶惰,不想出去上網,胡編亂造了一些語言,竟然順利地通過了論文答辯,而那些制作精美,論證深奧的論文或多或少的都能在網站上找到,石城大學的幾位教授針對他們的論文下載了不少原文,使得他們原型畢露。這幾年來一直被認為優秀的學生,頃刻間在眾多師生心中沒有了形象,我在懷疑,他們以前的作業會不會是網站上下載的?經過一上午的激烈答辯,我們正式告別了那間教室,回去等拿了畢業證和吃過散伙飯,我就可以向世界宣布,我正式從石城藝術學院畢業了,成了一名合格的本科畢業生。
古云飛一直在學院等我,當我走出大門時,他追了過來,說好久沒有見面了,要好好聊聊,順便請我吃頓飯。我本想拒絕,可看他一臉的虔誠,就點頭答應了。古云飛早就在學院附近的飯莊里訂好了菜,飯菜很豐盛,看的出,古云飛最近混的不錯,至少手底下的余款不少。幾杯酒下肚,我問他:“怎么不帶上小琳。”
古云飛笑了笑,說:“小琳今天有班,沒有時間。”
“哦!”
其實我心中明白,小琳雖然答應做他的老婆,但對他還是有成見的,在外面很少和他同出入一個場合。我想再聊些小琳的事情,古云飛卻說:“今天我們兄弟倆在一起吃飯,誰都不談,只談生存和我們倆的事情,如何?”
“好吧!”
儼然,古云飛不喜歡我提到小琳。我們兩個悶悶地喝著酒,彼此都很少說話。
我問古云飛:“做什么工作?”
他笑了,說:“也沒做什么,給人家跑業務。跑了一年了,在圈子里跑出了點眉目。”
我忙慶賀。
“你打算做什么?海弟,工作落實了?”
“……”
我沒有回答。
“是啊,對口工作難找,我當初也想找個做音樂的工作,可是找了很多家,都不要,后來就給這家公司做業務了。剛開始啥也不懂,老板一步一步地帶,我現在也算是這家公司的頂梁柱了,這個工作還可以。海弟,如果你愿意加入的話,我給老板講一下,如何?”
“我看看吧,其實還是想寫東西。”
“寫東西也不錯,你發點稿子,掙稿費足夠了,像你這樣的可以不工作。”古云飛笑著說。
我多喝了兩杯,有點暈。這時候,古云飛給我端了一杯酒,很真誠地敬給我。
我說:“古哥,你這是做什么啊?”
古云飛說:“海弟,今天這酒我是特意向你請罪的,當初我光為自己考慮,占有了小琳,你和劉星都沒有怪罪我,我心中一直打著這個結,總怕見你們,今天在學校遇到你,本以為你不會理我,可你對我還是和以前一樣熱情。”
我一醉,就容易得意忘形,我說:“古哥,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不管怎么著,你永遠是我的好哥哥,既然你端給我喝,你要陪我喝。”
我接了古云飛的酒杯一抬頭喝了個底朝天,這一杯酒下去,后面的事情就模糊了,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躺在那小居室的床上。我努力想,卻怎么想不起來是如何回來的。總覺的古云飛和我吵了一架,但又不像。算了,我知道自己沒有酒德,喝醉酒常罵人,可能是我醉酒后罵了古云飛吧。夜已經很深了,我的手機上顯示了很多條未結電話,都是小琳的,我慌忙打過去。小琳接了,我正要問她有什么事情,她很平靜的說:“什么事情都沒有了。”從小琳的話語里,我覺得有什么事情也發生了,這件要發生的事情脫不了干系。我想,是不是醉酒的時候把小琳和劉星的事情說了出來,但腦子總是回憶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