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風錐難釋離愁恨
- 碧綃潭(又名最悲歌)
- 淚雨釋
- 3396字
- 2011-09-18 09:39:23
這天,天忽然變得陰沉起來,云厚得壓迫著似乎叫人喘不過氣,風吹得城樓旗幟獵獵作響,直侵入骨髓,滲出一絲冷意。她雙手環劍,站在城墻的最高處,黑色的衣袍被風吹得飛起,面上的黑紗時而鼓起時而緊貼,卻看不清她的容貌唯露出一雙暗沉的雙眸。她的目光凝望著遠處,看著那遠遠的黑點越來越清晰,終于可以隱隱聽到馬蹄“嗒嗒聲”。當她終于看清馬上之人,眼眸微閃。怎么會是他?她絕想不到會是他。她握劍地手緊了緊……
大批御林軍甲胄加身,那種鐵衣的冷色混著鋒利的兵刃,直要映到人心里去,讓人望而生畏。兩邊的百姓遠遠的退開去,對著囚車里被嚴加看守的犯人指指點點,但沒有人膽敢扔任何東西上去,畢竟是皇子親自帶隊壓陣。
步衫策馬前行,趕上前面的趙亦琛。
“怎么樣?都布置好了嗎?”
“放心,都布置妥當了,只要他們前來劫人就一個也逃不掉!”
“很好。”趙亦琛冷酷一笑。
其實這件事本該太子趙胤磷接手,遇刺那日皇帝大怒第一個宣進宮的便是太子。可巧的是東宮莫名走水,火勢甚是兇猛,太子無暇抽身,此事便只能交由他人。既是如此,怎么樣也輪不到自己,自己只要做好這個“翛”王就好了。可那個瓔才人不知出于何緣故,竟在父皇面前舉薦自己,自從在殿前一舞父皇對她可是益發寵愛,竟然應允。如此此事便落在了自己身上。
“什么人!”御林軍統領何延突然大喝一聲。眾人紛紛朝城墻看去。
只見一道黑影從城墻一躍而下,那氣勢猶如一只矯健的黑鷹,目光炯炯閃著劍光。風浮起她的發,卻吹不開那一層黑紗。發絲在風中飛舞盤旋緊緊糾纏,像是戀人間無休無止的糾葛纏綿。突然她足尖輕點,寒劍出鞘,直逼趙亦琛而去。
“殿下當心!”御林軍大驚,紛紛圍上前將趙亦琛護在中心。
趙亦琛神態自若地安坐于馬上,冰冷的目光射向來人,毫無畏懼之色隱隱透出一股輕蔑。
何延策馬就要上前與來人交戰,步衫伸手一攔,拔劍縱身一躍飛向來人。
面紗后的她嘴角微抿,在步衫襲來的剎那卻將手中劍一轉放于身后,腳尖在其劍尖一點,整個人已變了方向,直奔囚車而去。
“快抓住她!當心劫囚!”御林軍一哄而上,明晃晃的尖槍對準了她。珺兒輕輕一笑,放出長長黑綢,腳尖點地向后滑去。那條黑綢就猶如一條靈活的黑蛇,扭著身姿襲向御林的面門,不以致命卻足以讓其潰不成軍。
趁這亂勢,珺兒跳上囚車一劍劈開束縛她的枷鎖。大師姐!當看清囚車上之人,珺兒心中一驚,握著她的手一頓。孟柒如緩緩睜開混沌的眼,看了來人一眼,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就這么一頓的時間,趙亦琛一劍刺來,珺兒堪堪舉劍格開。
“跟我走,快!”珺兒快速拉起她一道跳下囚車。
大量御林軍涌了過來,包圍了整輛囚車。珺兒將師姐護于身后,一步步后退,警惕地看著周圍的御林軍。
“沒想到就你一人也膽敢來劫囚,既然來了那就同她殉葬!”
“慢著!”趙亦琛喝住了正欲上前的何延。他看了珺兒一眼,冷冷一笑:“這個人,給本王活捉。”
珺兒看到了趙亦琛眼中的冷漠,心中一寒,他到底是個冷酷的男子,或許真如父親所說,他也有極大的野心只是隱藏得誰也無法瞧見。她目光一緊,帶起身后女子欲殺出重圍。
寒刃銀光頻閃,見血封喉,一個個的人在她面前倒下,血濺上黑袍成了一個個的血漬卻被黑色吸去了色澤。一股刺鼻的腥味直沖鼻腔,直讓人作嘔,可是她不能停下,一停下喪命的便是自己或許還有整個漪云山莊和衛家的人。手腕已漸漸酸麻,虎口震的疼痛不已,她皺了皺眉,緊緊扯過師姐的手臂,將她護于自己的劍風之下,生怕周遭的刀光劍影傷到她分毫。
剎那間,只聽“當”一聲,她的劍被重重一擋,手臂受到強烈的震蕩而一陣陣麻木。她幾番使勁卻不能向前挪動分毫,兩把劍摩擦發出的聲音讓人心顫。忽而一陣強風吹過,吹起她額前的發絲,露出了額角那一個丑陋而扎眼的疤痕。
那是——
珺兒無暇整理狼狽的自己,急著起身跳下圓桌。誰知趙亦琛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一個重心不穩向前跌去,她的額角重重磕在了前方的香案上,鮮血頓時順著眉角緩緩下流。
老爺就是那么的獨斷專權,他如果不想讓你忘記一件事,那么即使散去了疼痛的感覺也會在你身上留下一些痕跡。傷口可以愈合,可是這疤難以祛除。
看到這疤痕,步衫怔了怔,他清楚地記得在同樣的位置翛王妃也有這樣一個疤痕,可是她……接到她凌厲的眼風一掃,他猶豫了,這個人是她嗎?
就在這個當口,珺兒一劍格開步衫的劍,回身的瞬間,一把利劍卻已破空而來。她微微推開自己的師姐,拿劍的手本能地一擋,可還是被那把利劍在手腕處劃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頓時溢了出來,同時手上的劍也掉落在了地上。
“趕快束手就擒,你要是再敢反抗,我就把她就地正法!”何延拿劍抵在孟柒如的頸間,威脅著珺兒。
珺兒一手捂著受傷的手腕,鮮血還是不斷透過指縫往外滲。她冷冷看著拿劍指著她的趙亦琛,他的劍尖還在往下淌著血。她看著他,他是她的夫,可是此刻卻拔劍相向,兩個不該有契點的人被硬生生扯到了一起,這是命運開的一個玩笑。今天自己就要喪命與他的劍下,這個結果,府里的那個人可曾預料到。她回身看了師姐一眼,眉眼一彎笑了笑,在外人看來那似是訣別的留戀,可只有孟柒如看到了她眸中精光一閃。
突然人群中白煙突起,濃稠的煙遮住了所有人的視線,嗆人得緊,人們紛紛揮舞著袖子試圖散開眼前的煙霧。趙亦琛大驚,收劍上前試圖抓住劫囚之人。待得煙霧散去,哪里還有她的半分影子。
“人呢?”趙亦琛不禁動怒,這么多御林軍連個女子都捉不住。
“王爺,這女刺客還在!”方才何延亦被那白煙嗆得不行,此刻見那刺客還在自己手里暗自覺得寬慰,只要這刺客還在方才那劫囚之人就算捉不住也不算什么失職的事,丟了她對自己那可是丟官位的事。
趙亦琛哼了一聲,帶著滿腔的怒火向孟柒如走去,他要從她口中知道方才那人的身份,她們之間定有扯不斷的瓜葛。可他還未近她身,只聽耳畔咧咧作響,一道黑綢自空中而下。孟柒如拼出全身力氣掙脫開鉗制她的人,那黑綢瞬間纏繞住她的腰身,頓時將她帶到空中。
眾人看著這一幕愣在原地,待得反應過來,早已不見了那二人的蹤影。
“混蛋。”趙亦琛一把把劍擲于地上,目光中隱隱噴出怒火。“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給本王追!”
城外的一處破廟。
“小心。”珺兒扶著孟柒如,小心地將她安放在草堆上。她渾身上下都是傷,被御林軍捉住后不知道他們怎么折磨了她,鞭傷劍傷到處都是,她的臉色慘白,嘴唇干裂出血。看著師姐這般模樣,她都不忍讓其開口,雖然心中有滿腹疑問。
“你先休息一下,這里暫時是安全的,他們一時半會兒找不過來。我去幫你找點藥草。”
“沒想到竟然會是你來救我。”孟柒如睜開眼,幽幽凄然地一笑。“你的手在流血。”
“不礙事。”珺兒低頭看了看受傷的手,點穴封了穴道止了血,又欲踏出門去。
“你就不想知道這一切嗎?”
“這一切?”珺兒頓住了身形回身看她,“我想知道為什么你要去刺殺皇帝,這絕不可能是師父的命令!”
“刺殺皇帝?呵呵,我跟本就沒有見到他。”孟柒如一陣冷哼,眸中忽又升起一股恨意,“可惜我就沒殺了他!”
“我不知道你跟皇帝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刺殺他,但你想過沒有,你這樣做會將漪云山莊置于何種境地?”
“不是你來救我了嗎?未到時機,衛相是絕不會暴露出漪云山莊的。”
衛相?珺兒心中一震,師姐這話是什么意思,漪云山莊和自己的父親又有什么聯系?她看著孟柒如,看著她的嘴微微張合,吐出了讓她恐懼的句子。
“漪云山莊就是衛相的幕后勢力,山莊里的所有人,你、我、師父都是衛相的人。”
不!不!這怎么可能!珺兒害怕了,整個身體都在微微地顫抖,她對衛家唯一寄予的一點點希望就是自己畢竟是他的親生女兒,而此刻這唯一的一點希望全然崩潰。原來自己從小就被他當做一顆棋子來培養,原來今天的每一步都是他精心設計好的,他將自己的母親置于何處?他配不上她,她到死心里念的還是他,可是他呢?他對不起自己,更對不起自己的母親!
珺兒緊咬著唇緩緩起身,她再不相信這世上的任何情感了,連血緣親情都可以當做被利用的籌碼還有什么是不可以的?這個世界是那么的冷漠,毫無溫暖可言。她好冷,真的好冷,這種冷再不能靠藥物溫暖。
一個人茫然地走在街道上,看著街上熙攘的人群,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局外人,人世間的喜怒哀樂,是非紛擾都與自己無關,這一切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自己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茫然地走在這街頭,不知自己是因何而來,又要為何存在在這個世上。
“你怎么回事啊,走路長不長眼啊!”路上的行人撞到了她,回頭怒罵一句。她只是抬頭眼神空洞地望了一眼,又自顧自朝前走去。右手微微顫抖,血順著指尖而下,在街面上濺起一朵朵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