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許檐花頓了一下說，“走到我家樓下，把我妹妹認成了我。”

“你還有個妹妹？”謝明如聽了更驚訝了，開學這么久，從來不知道許檐花竟然還有個妹妹。

“嗯……是雙胞胎妹妹。”

“還是雙胞胎？”謝明如一聽好奇心上來了，“那她現在在哪兒？你怎么從來都不帶她來我們學校玩兒啊。”

“她……”被謝明如這么一說，許檐花愣了一下，“她身體不好。”

謝明如看許檐花的臉色不對，是在有意回避，便沒有再追問關于她妹妹的事。話題又轉到了沈雁還身上，說：“就這么送錯一次禮物，他就至于這么生氣？”

“當然不是。”許檐花聽了無奈地笑了，“我妹妹她，有些調皮。在樓下的時候，她明知道沈雁還認錯人了，可是她還繼續裝作我的樣子收下了禮物，回到家里也沒有跟我說。第二天，沈雁還問我喜不喜歡禮物，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么。結果下課的時候，我妹妹拿著他送的小毛熊走到我的教室來，故意在他面前說，謝謝他的禮物。”

謝明如在旁邊看著許檐花的表情，像是在回憶一件很美好的事情，眼神中的溫柔和向往顯而易見。她越來越覺得，沈雁還真的是許檐花讓給自己的，只要許檐花一句話，沈雁還就會立刻回到許檐花身邊。至于她，不過是無足輕重。

“呵呵呵，想必那時候沈雁還的臉都紫了吧？”謝明如若無其事地呵呵笑著配合許檐花。

“豈止是紫了，他到現在都還覺得那天是我和我妹妹一起合謀來耍他的。”許檐花說著轉過頭看向謝明如，才意識到自己在她面前說這些事，簡直是一件腦殘到荒謬的行為。于是立刻收了笑聲，難為情地看著謝明如，說：“對不起，我不該……”

“沒什么啊，你們的事真的挺好玩兒的。”謝明如爽朗地說道，絲毫看不出她情緒有什么不妥。許檐花小心翼翼地看了她許久，心中稍稍放下了心。兩人又不著邊際地閑聊了一會兒，謝明如便離開了寢室，許檐花終于有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關于沈雁還的圣誕節，真正的原因她并沒有跟謝明如說。高三那年，是分了文科班后的第二個12月，她和沈雁還誰都沒有過圣誕。因為12月23號那晚，秦故園將硫酸潑在了人語的臉上。

在上海的許人語，成了醫院里十幾個專家目前最頭疼的病人。看到許南峴給出的受傷前的照片，就連看慣了生死傷殘的醫生，都不禁搖頭唏噓。一張完全能夠做熒幕演員的俊俏臉蛋，如今被硫酸99 ％的重度燒傷。一年過去，原本高挺微翹的鼻梁，被燒化后又歪斜地在原處生長。原本光潔細膩的皮膚，經過灼燒后如沙丘般重疊縱橫。原本平整飽滿的額頭，如化掉的冰淇淋耷拉下來又凝固了，再看不出應有的眉骨。

這樣的病人，即使排除一切資金問題，也再整不出能夠見人的容貌。

可是，所有醫生都看得出，許人語眼中對他們的殷切希望。她像是5歲的孩童一樣，急切地相信著大人能夠為她創造出童話般的奇跡。

從醫院出來后，隋熙、蘇遙碧和許南峴，三個大人每個人都對許人語說，醫生覺得她的情況很樂觀。只要有制定出好的手術方案，就一定會讓她恢復容貌。

許人語也知道，所謂恢復不過是一個奢望，她要的，只是普通得能夠見人就好。現在的她已經相信，醫生說她的病情樂觀。

晚上在賓館里，蘇遙碧在浴室給人語洗澡。給女兒擦背的蘇遙碧，不禁被浴室的蒸汽熏出了眼淚。女兒從小練舞蹈的身材纖細高挑，背后兩塊完美的蝴蝶骨，像是一雙天鵝的翅膀，背部的皮膚依舊是光滑整潔。這么美的女兒，怎么才剛剛十八歲，就……

“媽，那個隋阿姨，真的好漂亮。”人語突然說道。

正被悲痛籠罩的蘇遙碧猛的一下回過神來，敷衍地說：“是啊……”

“我怎么總覺得爸爸看她的眼神奇奇怪怪的。”人語手里玩著肥皂泡嘀咕道。

“呵，別亂說。”

“我是亂說嗎？”人語說著側過頭來，蒸汽中她如沙丘般的臉有些詭譎，“媽，是不是我們長大了，你就不管爸了？”

此時在床上躺著看電視的許南峴，絲毫不知道一墻之隔的浴室里母女倆正討論什么。他看著手機上顯示的一條隋熙發來的短信：這一年，苦了小語，也苦了你了……

許南峴看著手機許久，幾個字刪了又輸入，輸了又刪除，最后終于發出了一條信息：熙，我已經認命了。

許久，隋熙才回復道：是呵，遙碧是我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