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二更天。

外面下著紛紛的雪，漫天飛舞的雪花美得如詩如畫。桓王府的門口掃了一遍又一遍，積雪卻覆蓋了一層有一層，煮好的餃子燙了一次又一次。風雪之中，門口掛著的紅色燈籠閃爍著溫暖的光芒，照亮了深夜的路途。

我正打算敲響桓王府門環的時候，桓王府的大門突然間打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襲白衣狐裘殷鉞，他的發間還有雪花，原本近似櫻色的淡唇也有些發紫發青，這樣冷的天氣，他手中拿著一把素色的六十四骨油紙傘，似乎要出門。

“你要出門？”我詫異地問道，“都幾更天了？這么晚出來做什么？”

“明明約好了今晚來我這兒用膳，你卻遲遲不到，我出來找你?！彼麚哿藫垡律焉系难┗ǎ瑸鹾诘陌l絲撩到身后，沿襲了他百年不變的毒舌，“我怕你被大雪活埋了。”

到底要多大的雪才能把我活埋？桓王殿下說的是……雪崩嗎？

我愣了半天，許久才答道：“謝謝關心?！?

“進府吧，給你熱好了餃子?！彼f道。

殷鉞家的大廳很別致，青竹簾子幽幽，配上紅色的流蘇墜下，烏黑色的花雕長桌，編織繁復的羊絨毯子，還有白如雪的白瓷、薄如紙的青瓷，以及潑墨的名家山水畫。

他遞給我一個紫金手爐讓我烘手，淡淡道：“為什么來這么晚？”

“北征的軍費出了差漏，少了整整三十萬兩黃金?！蔽野櫫税櫶栄?。

“三十萬兩黃金？”他嘴角彎起一個弧度，賊笑道，“要是這些錢加在本王的俸祿里，不知道可以娶多少個丞相大人?！?

何必這個時候還糾結這個，你不開玩笑會死嗎？難道你還耿耿于懷，你的俸祿比我少的事？

“說正事，別愛玩笑。”我給他了一張冷臉。

“軍費有差漏是常有的事，每次行軍之前負責此事的官員都可以撈到一大筆油水，”他喝了一口倒好的茶，潤了潤嗓子，“據我所知，負責此事的官員多數是鄭黨之人，他們是看你新丞相上任好欺負，所以才會明目張膽地貪污巨額軍費的。如今，鄭黨勢力那么大，你抓任何一個人定罪都會牽動整個鄭黨。在自己還不夠強大的時候，只能做一件事：安心當一個弱者，視而不見?！?

如果一個弱者想要變強，一旦驚動了強者，后果定然不堪設想。

“可我……”我低下頭。我做不到視而不見，就像我做不到像殷鉞那樣，選擇辭去攝政王的職務，寧可當個富貴閑人，也不愿意摻和朝堂之事一樣。

“不過，你要相信，強者也會衰老的。”他朝我淡淡一笑，整個人就像初綻的白櫻花一樣，他轉移了話題，“以后過了一更天就不要出門了，姑娘家這樣很危險。萬一有一天我沒能及時趕到，萬一你出點什么事，你是逼著讓我陪你殉情嗎？”

桓王殿下，你好歹是個有文化的人，何必要故意用“殉情”這么煽情的詞呢？

“我若是不來，你肯定會生氣。”我緊緊地抱著溫暖的手爐說道，“剛才我看見你開門的那副樣子，眼睛急得都紅了，就跟兔子一樣。”

終于有一天，殷鉞被我打敗了，他愣了半天才說道：“如果我說你風沙迷了眼睛，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