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生匆匆幾十年,我卻忘盡三十載(1)
- 丞相姑娘千千歲
- 阮欽
- 2690字
- 2014-01-09 16:10:33
我叫阿存,女,至今未婚。
未知出生籍貫,現如今定居太平鎮。
膝下有一子,名叫泯兒,年方三歲。至于泯兒的父親是誰,這還是個謎。
所有人都有過往,唯獨我沒有。不知從何時起,我患了一種奇怪的病癥,記憶力越來越差,僅僅能夠記住近期發生的事情。
也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扶桑師父,也就是這世間唯一能治我這病癥之人,離開了太平鎮,替我尋找治病的靈藥。可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回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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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鎮一如往昔一般太平安寧,沒有什么特別事情發生。在這個民風淳樸的小鎮中,發生過最熱鬧的事不過是王家的女兒跟一個鎮外的人跑了。
這樣淡如白水的日子里,我閑來無事便去茶館聽說書人講段子,偶爾會把聽到的段子講給泯兒聽。太平鎮比較閉塞,講來講去也只能是這幾個段子。都是些王侯將相的故事,里面的人物約莫記得些,殷鉞,殷湛,歸存,驪淵之類的。他們在他們的故事里打打殺殺,勾心斗角,仿佛離太平鎮很遠很遠。
我記性不是很好,經常會把段子重復好幾遍,直到在一旁打瞌睡的李源抬起頭白了我一眼,“你可以再無聊一點嗎?”
關于李源,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一個好逸惡勞的砍柴人,集毒舌、挑剔、懶散于一身。他長得好看,至少,太平鎮里的人沒有一個比他更俊俏的。他有極高的品味,喝茶要喝碧螺,泡茶要用紫砂,衣服要穿綾羅,就連劈柴也要用鋼刀。如此奢侈的生活方式,太平鎮這種小地方是養不起的。
“專心打你的瞌睡,別打擾我們母子倆心靈溝通。”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哦……”李源意味深長瞥了一眼已經睡著的泯兒,賊笑道,“你兒子似乎更喜歡跟周公心靈溝通,你瞧他溝通得多專心啊,連口水都流下來了。”
我一拍桌子,怒道:“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好好溝通一下!”
于是乎,李源以最快的速度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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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夜,大雪紛紛。
像太平鎮這樣靈秀的江南小鎮,難得遇到一場大雪。我和泯兒一直都縮在家里不敢出門,而家里的木柴儲備遠沒有預期得多,李源只好在這樣的夜晚上山打柴。
泯兒小小的左手扯了扯我的袖子,奶聲奶氣地說道:“娘親,泯兒想吃雞腿。”
泯兒是個左撇子,喜歡用左手拉扯我。
我看了一眼即將燃盡的蠟燭,皺眉說道:“泯兒,都這么晚了,快回去睡覺。你已經把源叔的那份雞腿都吃了,小心源叔打柴回來發現雞腿沒了揍你。”
泯兒無辜地睜著一雙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奶聲奶氣地說道:“娘親,那你一定要幫泯兒啊,泯兒不是故意吃了源叔的雞腿的。源叔問起來,就說是被王嬸家的胖花貓叼走了,好嗎?”
我愣是沒想到,泯兒這孩子才三歲就這么狡猾,居然會嫁禍給王嬸家的貓,這一點也不像誠實謙虛的我,大概是隨了他那個不知身在何方的爹。于是乎,我欣然答應泯兒。于是,他邁著小小的步子,走到了里屋去。
泯兒剛剛進屋,我突然間聽到門外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心下想時,約莫是李源回來了。我正要去開門,未曾想門被李源一腳踹開。他身上的衣裳染滿了腥紅的鮮血,披散的頭發遮住了他大半張容顏,右手執著的鋼刀上還有鮮血從刀刃上淌下來。
他抬起眼時,那眼神讓我都感到一陣膽寒。
那種眼神,就像狼一樣兇狠銳利,伴隨著濃濃的殺氣。
“李……李源……”我驚叫道。
李源捂住自己肩膀上的傷口,朝著外面張望了一番,確定無人跟蹤他后,迅速將大門關上。他強撐著笑了笑,說道:“我一不小心中了獵戶捕獸的機關,回來得晚了些。”
我以我這輩子和下輩子以及下下輩子的桃花運發誓,李源一定是在說謊。
我良久才回過神來,尋回了自己的聲音,答復他道:“你騙人。”
“我騙你做什么?”他皺著眉頭,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蒼白無力,“去里屋看看,有沒有神棍臨走時留下來的藥,快幫我把血止住。”
李源口中的“神棍”指的便是扶桑師父。太平鎮的人都稱扶桑是神人,唯獨李源一副滿是不屑地說,扶桑那小子,就一個是有著一副十五歲的長相,五十歲的心,五百年的遠見的神棍。
我翻箱倒柜找到了一瓶外敷的傷藥,幫李源褪去了外衣,幫他在肩膀的傷口上敷上藥物,這才止住了鮮血。我又慌忙去打了一盆熱水,替他擦去斑斑的血跡。當殷紅色的血跡被擦拭去,他古銅色的肌膚上展露出來的,皆是大大小小的傷疤。這些都是些陳年的舊傷,有刀傷也有劍傷。特別是他的背部,仿佛曾經連續中過十幾箭,看著十分觸目驚心。
“你是不是和哪個獵戶有仇?”我問道。
“你猜。”李源道。
“你是不是曾經作奸犯科?”我問道。
“你猜。”李源道。
“你是不是遇到了仇殺?”我問道。
“你猜。”李源道。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是不是找死?”
他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由于失血過多,他的皮膚泛著一種蒼涼的白色,嘴角卻改不掉那一抹狡黠的笑容:“小存,女人可以長得不漂亮但要聰明,可以不聰明但要溫柔,可以不溫柔但要懂禮,否則會沒男人喜歡的。”
“泯兒是我兒子,至少能證明曾經有男人喜歡過我。”我一揚頭,白了李源一眼。
話說至此,李源的笑容一僵,便再也沒有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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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掩蓋了冬至夜的血跡,卻未能掩蓋一場塵封已久的往事的到來。
太平鎮最太平的日子終于過去了,積雪開始融化。
李大娘隔著一條淺溪,一邊洗衣服,一邊閑話鎮子里發生的事情。李大娘似乎用盡平生氣力地長著大嘴,大嚷道:“王嬸,你聽說了嗎?圣上欽點的驍羽騎的首領,竟然在冬至夜時死在了太平鎮的山溝里!”
“我家老王在衙門當差,這事兒我早就知道了!聽衙門的人說,仵作驗尸,約莫是在冬至夜半時被鋼刀一刀斃命的!阿彌陀佛,衙門說是接到朝廷的命令,驍羽騎首領之死關系重大,定要嚴查此案,冬至夜上山的人都被抓走了!”
“可我聽說驍羽騎個個驍勇善戰,我們鎮子里哪有人有這本事,將軍官一刀斃命啊?”
我聽到這事兒時,我正好也在溪邊給泯兒洗衣服。聽她們如此一說,嚇得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洗,一路急跑回了家。
我趕回來時,泯兒正坐在門檻上玩雪。
我喘著粗氣,連忙問道:“泯兒,源叔呢?”
泯兒睜著一雙大大的無辜的眼睛,天真地說道:“娘親,剛才來了一幫衙門的人,源叔被他們帶走了。”
我一驚:“源叔有沒有留什么話?”
“源叔好像說‘我走以后,告訴你娘,耗子一只’之類的。”泯兒奶聲奶氣地說道。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我一直覺得李源留下的那句“耗子一只”是別有深意的。
直到半個月后,我才弄明白,原來李源說的不是“耗子一只”而是“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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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連忙惶急地跑到衙門時,衙門官差去午飯了,只剩下師爺一人在大堂整理案件。我連忙向師爺闡述李源的不在場證據,師爺許是急著吃飯,很直接地說道:“沒人證免談。”
“我算不算人證?”我連忙問道。
“你……”師爺摸了一把胡須,“你不是李源她媳婦兒嗎?親屬不能算。”
“……”
最終,在我的死纏爛打之下,師爺一臉惆悵地請我吃了一頓午飯。衙門的工作餐味道不錯,每人三菜一湯,而且可以免費添飯。臨走時,師爺告訴我,這案子交給上頭的一位權貴管了,他們這些衙門當差的官小人卑,插不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