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紅豆按捺住強烈的心跳，執筆的手微微顫抖，左手撫住畫中人的下巴，替畫中人補上最後的缺憾，他便會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吧，閉了眼睛。

叮地一聲，筆落在地上。

“睜開眼睛。”南宮晟的聲音傳來。

納蘭紅豆慢慢地睜開眼睛，他的眉已經濃密而秀頎，像隱在云霧里的青山。納蘭紅豆微顫著手地撫上去，一絲一絲的冰涼的觸感清清楚楚，再低頭濕了眼眶。

澹臺子羽，這樣還是靠近不了你。你可知今日贏了或者輸了，我都是最后的輸家。沒有你，我的指尖終年微涼？

低頭拾起落在地上的那枝筆，蘸了千年墨，行云流水，落筆如磅礴，筆走龍蛇，鐵劃銀鉤。寫完汗濕了全身。

“魚戲蓮？這名字污了這幅畫。”一個學究模樣的老者擄著胡子，抗議道。

納蘭紅豆也不作理會，隔著面紗咬破了無名指蘸了朱砂點在畫中人如玉的額頭，霎時那抹朱砂紅艷無比，象要滴出血。畫上的人眸光更深，似乎變幻出一個人的影子來。

南宮晟抓住納蘭紅豆流著血的左手，修長而有力的手指微微顫抖，準確地撫到指尖的那點殷紅上，“為什么要加上這個？”

納蘭紅豆微微顫栗了一下。“為什么不該有？”

南宮晟固執地道：“我說不該有，便不該有。”

納蘭紅豆笑了，白色的衣袖輕輕一揮，所有的溫暖在一剎那，盡數遠離了。對著南宮晟輕輕的笑，有幾分孩子氣，更多的是幾分不經意的媚惑。“它一直都在。”

南宮晟突然就站在了一片黑暗中，連那點點黯淡的星光，也一下子消失殆盡，只余下指尖冰冷的觸感和那點朱砂殷紅。

“魚戲蓮。下筆如有神！絕了！絕了！真是絕了！”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擄著胡子，目露精光，滿臉贊賞的贊道。

“徐大人，您老說這畫和字是絕了，可是這名字——”學究老者抗議道。

徐大人用手指著畫呢喃道：“魚便是這畫上的男子。至于蓮，你看——那男子的眼睛和荷花上陽光的倒影，這里面還藏著一個女子啊。不然這神仙般的男子又對誰微笑呢。”

忽然，徐大人的眉毛一擰，“老夫一生畫過無數幅畫。有仕女，有山水，有花鳥。也曾畫過美麗的女子，細細地描上兩彎黛眉。然而從未試過為一個男子畫眉。而且，不是畫，是活生生的，替他那畫一般的容顏，添補上最後的缺憾。”

徐大人沉吟了許久，方抱拳恭敬的說道“紅豆姑娘，老夫有一點不明白，還請姑娘賜教。老夫剛才看到你沉吟許久，卻是閉上眼睛為男子畫得眉，究竟誰為誰畫眉——”

納蘭紅豆聽了徐大人的話一愣，瞬間血氣上涌，一口鮮血噴在了男人淡青色的云彩上，如一朵朵綻放的梅花，低了頭喃喃道“前世他為我畫眉，今世我為他畫眉。只是誰又能懂？”

納蘭紅豆抬腿只覺得那腳步似有千斤重，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仿佛踩在了棉花上，心想是該下場雪了……

“紅豆——”南宮晟看到納蘭紅豆轉身要走，忙追了上去。

文武百官很快也散去了，畫前只留下一個須發皆白呆怔的老者，低著頭濕了衣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