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像是落單的孤雁，錯過了候鳥遷徙的季節，在不合時宜的溫度里，靠自己的小體溫來給脆弱的生命取暖。為生命本性的長途跋涉，縱有千山萬水，也是值得的付出。與其說是錯過了遷徙季節，不如說是錯過了靈魂的尾班車，只落得自己的身影在空曠而孤獨的冬天里，行尸走肉般地期待靈魂的回歸。第一場雪實在有失矜持，在還沒有冬日跡象的時分，布滿了眼前范圍內的世界，僅僅用了一個夜晚的時間。

關掉了電腦，打開了電視，給遙控器做了幾圈熱身運動后，經典的《康熙微服私訪記》與熱門的韓劇《我叫金三順》從眼前走了好幾個照面，實在是審美疲勞，最終還是關掉的電視。四肢無力的回到臥室，打開MP3，伴著音樂就睡下了。不知過了多久，醒了過來卻感覺自己始終睜不開眼睛，在做了很多努力都沒有結果后，最終一著急，醒了過來。這是才發現原來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制造的幻覺。11月中旬的BJ，下午6點天已經黑了，躺在床上，卻始終沒有力氣爬起來，本能的摸了一下頭，感覺好像是比平時熱。每年冬天都有這么一次，黎開似乎是喜憂參半，準確的說應該是高興的成分更多一些。既然一些東西是橫豎都躲不過去，反倒不如讓它早些到來。

找出了家里的藥，吃了兩片安乃近，然后寫了一張字條放在了桌上，大體意思就是告訴父母，身體不舒服，睡了，吃飯不用叫他。這個從小養成的習慣，根深蒂固的在這個家庭里生存了下來，盡管現今的通訊如此發達，也不及這個方法有效果。

“開開，如果你今天還是不舒服就去醫院看看。有事就及時給我打電話。桌上有早飯，你自己把奶熱一下。”媽媽的話語伴隨著一陣關門的聲音就這樣敲醒了新的一天的鬧鐘。

“恩，我知道，您放心吧”

掙扎著起身，發現昨天的癥狀沒有意思好轉。找來了體溫計測了一下，體溫竟然到了39度！簡單的吃了點東西，穿好衣服奔向了醫院。掛號，問診，檢查，一系列程序下來，發熱、咳嗽、喉痛、身體疼痛、頭痛、發冷和疲勞等種種癥狀，嚇壞了醫生。

“同學，你的家人陪你來了嗎？”一個30歲左右年輕的女醫生拿著病歷問。

“哦，就我自己一個人來的。有什么問題您直接和我講就可以，我家就在附近的”黎開說這些話得時候好像是感覺在背臺詞，就像在蝸牛話劇社排練一樣，這好像是他人生中每年冬天來醫院必須朗誦的臺詞。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對勁，以前都是很直接，本來感冒也不是大病，一種不祥的預感隱隱的在腦海里閃念著。

“同學，希望你有心理準備，不要緊張。”醫生停頓了一下，把病歷的小本放在了桌子上。“根據你的種種癥狀，不排除你有患上甲型H1N1流感的可能，也就是老百姓俗說的豬流感。但是這只是初步的診斷，還需要再細致的做一下全面的檢查，才能進行最終的確認。所以依據我們的意見，希望你能考慮到這種病對社會的危險性，配合我們在醫院進行隔離，在沒有得到最終診斷之前，最好不要離開醫院”女醫生的話語很溫柔，但對于離開來說似乎是晴天霹靂。

“您是說我得的流行性特別強的那種豬流感？”離開本能的問了這句。

“只是可能，還需要進一步檢查”醫生又重復的強調了一下。

黎開的腦子頓時亂成了一團麻，以至于一時想不起這個消息應該先讓誰知道。在醫院走廊里，幾次拿出手機想給米夏、世業、蘇達打電話，始終也都是按下了鍵又松了回去。而一向作為人生知己的艾陽陽，即便是把這個消息告訴她，也無疑是沒有一點作用。窗外的土地一片斑駁，陽光照得到的地方已經開始融化，陽光照不到的地方白雪依舊純潔。樹上和屋頂的雪，已經開始融化，滴答、滴答的打在窗臺上，看著讓人心碎。

中午的時候給媽媽打了電話，讓給她給自己送來一些生活的必須品，透過走廊，可以看到醫生和媽媽講話，卻不能靠近，送來的東西也只能讓護士幫忙拿過來，隨后隔著窗子與媽媽打了一個招呼，便跟隨護士進了病房。平生第一次，語言的表達與形象的傳達脫離開，這一刻，感到似乎在這世界上能夠相見一面是如此的珍貴，這樣的信息傳達方式又是多么的高貴而無價。只吃之間的距離，要講的話不能說，只能看著對方的身影，這一刻爆發出的感觸，遠遠超越了平時單調生活能夠觸及的范圍，似乎是一種生離死別，生活似乎一下子升華到了生命。黎開也分不清這一刻是不是有瞬間成長的感覺，但是不論是與不是，這一刻他是肯定沒有時間來細想這些的。

兩人間的病房，同屋的另一個男孩和自己你年齡相仿，也是同樣處于隔離期的，簡單的打了招呼，男孩叫李京浩，比自己大兩歲，是一家網絡公司的程序員。床上還放著筆記本電腦，看樣子是剛剛還在繼續工作。

“兄弟，你也不要太害怕，我們都只是疑似。醫生說過，這個病菌也不是那么容易感染的，而且現在的醫療技術是沒有問題的。只要早發現，積極配合治療，不會有大問題的。”這位哥哥主動的像黎開介紹著自己的經驗。

“恩，謝謝”黎開的燒本來就還沒有退，加上這一上午，似乎從天上瞬間掉進了地獄，哪里有心思專心聽他的話呢。但是出于禮貌，還是一個勁兒的表示謝意，必定在這地方要逗留幾天還是個未知數，一段時間里，這個男孩可能是自己唯一可以對話的人，或者說是這一段時間的戰友和親人。

窗外的景色依舊，偶爾有鳥停留在窗外叫上幾聲，在黎開聽來，也好像是利群候鳥的哀鳴，就像從前自己劇本里的烏鴉，可憐又無藥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