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還記得，那一天是10月的一天，正是我生日前的一天，是一個讓人很舒適的時候。那天放學后，我走到我家樓下，一個蓬頭垢面的瘋子突然擋在我面前。這個瘋子在小區附近晃蕩了有幾年時間了，所有人見了他都避而遠之，我當然也不例外。我正準備躲開，那個瘋子卻開口說話了：“你叫紫尚是吧？”

我呆呆地看著瘋子，他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我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接下來他會做什么。

“是不是覺得你爸爸不太關心你了呢，是不是覺得你爸爸把所有關心都給了你姐姐呢？”瘋子傻笑著，指著我說道，“知道是為什么嗎，紫尚？”

我一時覺得呼吸困難，我想跑開，卻邁不開步子，只能任由瘋子繼續說下去。瘋子見我這副樣子，便狂笑著繼續說下去。

“因為你是個不詳的孩子，你身上有災禍，你害死了你奶奶和你媽媽，所以你爸爸不喜歡你了，哈哈！”瘋子大笑著，邊說邊拍著自己的大腿，“你為什么這樣一副害怕的樣子呢？是不是被我說中了？哈哈…..”

“閉嘴！”我嘴唇顫抖著，站立不穩。我扶住一旁的欄桿，讓自己鎮定下來。

“你害死了你奶奶和媽媽，所以你爸爸不喜歡你，哈哈！”瘋子邊跳邊說著，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這時候，一位大媽跑了過來，手里拿著一把遮陽傘。大媽邊用傘打著瘋子邊說道：“你這瘋子，又來這里瘋言瘋語。快走，別在這里丟人現眼！”

瘋子邊跳邊笑著跑開了，大媽回過頭，望著一臉蒼白的我：“紫尚，你沒事吧？那個瘋子的話，不可信的，你千萬不要相信啊。”

大媽是住在隔壁樓的住戶，平時為人很和善，經常主動和人打招呼。我點了點頭，說不出話來。大媽見狀，急忙關切地問道：“紫尚，你沒事吧，要不要我送你上樓去？”

“不用了，謝謝。”我扶著欄桿，搖搖晃晃走上樓梯。走上樓梯的時候，我還聽到大媽自言自語的聲音：“這瘋子肯定是從圍墻的缺口爬進來的。物業太不像話了，得早點讓物業解決這個問題。”

我搖搖晃晃回到家里，月樹已經回家了，正在客廳看電視。爸爸也是剛回家，在廚房里忙碌著。

“紫尚，回家啦！”月樹笑著跑上來，小聲對我說道，“告訴你哦，今天他送給我一對很漂亮的耳環，哈哈！”

“那恭喜你了，姐，”我淡淡一笑，朝房間走去。

“紫尚，回來了？”爸爸從廚房里出來，身上系著圍裙，“先等一等，等媽媽回來就可以吃了。”

“嗯。”我點點頭，走進自己的房間。

路過月樹房間的時候，我看到月樹書桌的層架上放著一個小小的禮品盒，那個禮品盒我從未見過，我想，那應該就是月樹的男友送給她的耳環了吧。

放下書包后，我到客廳休息。這時候，月樹上廁所去了，爸爸走到客廳對我說道：“紫尚，幫爸爸把旅行包拿下來，爸爸明天要出差，想收拾一下東西。旅行包就放在月樹的書柜上。”

“好的。”我點點頭，走進月樹的房間里。

月樹的書柜和書桌上的層架是連在一起的，走進月樹房間的時候，我忍不住打開那個禮品盒，看看那個讓月樹幸福不已的耳環到底長什么樣。那對耳環的確很漂亮，天藍色的水晶，閃閃發亮。我羨慕不已，什么時候，也能夠有男生送我這樣子的禮物呢？

“紫尚，拿下來了沒有？”房間外傳來爸爸的喊聲，“可以的話快一點。”

“好的！”我匆忙喊了一聲，隨手把禮品盒放在桌上。我爬上書桌，伸出手去拿放在旁邊書柜頂端的旅行包。書柜不是很高，我很輕松地就拿到了旅行包。正準備下來，突然腳底一滑，整個人失去重心，從書桌上摔下來。

“啊！”我慘叫一聲，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掉下來。我猛然想起，今年是我的災年。難道，我要以這種方式離開這個世界嗎？

我想像著自己被摔死的樣子，如果我真的因此死了，會是怎樣呢？是不是腦袋重重撞在地上，噴濺出一地的腦漿和血液？哦，這種死法太恐怖了，我想月樹一定會從此遠離這間房間的。而且，這樣一來，這間房子就成了兇宅了吧？

還好，在身體即將離開書桌的時候，我找到了重心，我的腳掌輕輕蹬了書桌一下。我的身體在半空中變換了姿勢，最后，我及時把旅行包放在身下，側著身體摔在地上。還好有旅行包脆弱的緩沖，我只是被摔得很痛。除此之外，沒有什么大礙。

在從書桌上落下的過程中，我覺得自己好像踢到了什么東西。但那時候，我滿腦子都在想著怎么安全落地，根本沒去理會這些。爸爸聽到我的慘叫聲，及時跑了進來，看到了躺在地上不斷痛苦哼叫著的我。

“紫尚，沒事吧？”爸爸小心翼翼把我扶起來，“沒傷到哪里吧？”

“我沒事，很好，”我艱難地坐起來，“只是手臂很痛而已。”

爸爸扶我到床上休息，還好，過了一會兒，疼痛的感覺就有所緩和了，右臂的皮膚上有一塊烏青。看我沒什么大礙，爸爸松了口氣。

“真是的，以后要小心點。”爸爸關切地摸了摸我的頭，“剛剛嚇死爸爸了。”

“好了，我沒事了，你安心吧。”我笑了笑說道。

這時候，月樹風風火火跑進房間，焦急地問道：“剛才出什么事了？我聽到紫尚慘叫一聲。”

“沒事，只是摔了一跤而已。”我輕描淡寫地說道。

“哦，妹妹，你就不會小心一點嗎？”看到我沒事，月樹松了口氣，“把我嚇壞了。”

我也松了口氣，在我看來，剛剛經歷的一切，就好像走了一遭鬼門關一樣驚險。

13

過了一會兒，云間阿姨回來了，我們一起吃了晚飯。晚飯后，我和月樹回到各自的房間里，爸爸和云間阿姨到客廳看電視。

我坐在書桌前，剛打開作業本，就聽到隔壁月樹的房間里傳來一陣尖叫聲：“我的東西哪去了？”

爸爸和云間阿姨立刻跑到月樹的房間，隨后，我也跑到月樹的房間里看個究竟。

“出什么事情了？”爸爸問道。

“那個……那個……我……”月樹語無倫次，好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我看得出，她的表情很慌張，卻好像不是在慌張丟東西。

“到底什么東西不見了？”云間阿姨問道。

“我…..我的耳環不見了……”月樹的聲音逐漸變小，“是我的一個好朋友送給我的，很重要的……”

這下子我明白了，比丟東西更讓月樹著急的，是被爸爸和云間阿姨知道自己的戀情。可憐的月樹，男友送給的耳環帶來的喜悅還沒過去，耳環就丟了。而且，還要對爸爸和云間阿姨撒謊說是好朋友送的。

“你想想看，你放在哪里了？”爸爸問道。

“我想想，放學后我把耳環拿回來，就放在書桌的層架上，然后……然后……”月樹雙手抓著腦袋，努力回想著，“然后我就沒動過了啊，現在應該還放在層架上才對啊。”

“會不會被你收起來，你卻忘記了？”云間阿姨提醒道。

“我想想……”月樹再次抓著腦袋，“沒有啊，回家后我就一直放在層架上，真的沒動過啊。”

“抽屜、架子，還有柜子里都找找看，說不定能找到呢，”爸爸說著指了指月樹的抽屜，“我們一起找找吧。”

我們四個人一起在房間里忙碌起來，翻找了一陣，耳環沒找到，倒是翻出了許多月樹和男友的定情物。還好都被機智的月樹找借口搪塞過去了，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耳環上面，沒工夫理會別的事情。

找了好久，也沒找到耳環，月樹急得快哭出來了。不知怎么的，月樹的目光突然落在我身上：“紫尚，你有沒有看到？”

“我……有啊，晚飯前我進來拿旅行包的時候還有看到的啊。”我說。

“可是怎么現在就不見了？”月樹煩躁地甩甩手，冷不防說道，“紫尚，是不是你拿的？”

“啊？我？怎么可能是我？”我大叫一聲，“你為什么懷疑我？”

“從我回家到發現耳環丟失的這段時間里，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你進過我房間，”月樹已經開始語無倫次了，“我肯定不可能拿我自己的東西的，那就只有你了！”

“月樹，別這樣，也許是你落在哪里，你卻不知道呢，”云間阿姨說道，“紫尚一向來都是好孩子，怎么會拿你的東西呢。”

“是啊，月樹，再好好想想，”爸爸在一旁說道，“不要錯怪紫尚了。”

“可是，房間里到處都找不到，這段時間除了我之外又只有紫尚來過我房間，”月樹咆哮著，“紫尚的嫌疑也太大了吧？”

“我發誓，我絕對沒干這種事情！”我為自己辯解著，“我怎么可能干這種事情？”

“月樹，那到底是什么耳環，讓你費這么大的功夫？”云間阿姨問道，“不過一個耳環而已啊。”

“那是我最好的朋友送的，很珍貴！”月樹哭喊著說道。

我差點想揭穿月樹的謊言，可是接下來的事情讓我猝不及防。月樹沖過來抓住我的手臂說道：“紫尚，把耳環還給我好不好。我知道明天是你的生日，你很想要一個禮物。明天我一定送給你一個更漂亮的耳環，好嗎？”

“紫尚，真的是你拿的嗎？”爸爸轉過身，臉上的表情很為難，“如果是你拿的，就趕快拿出來吧。”

我感覺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爸，你為什么懷疑我？我是你女兒，難道連你也懷疑我？”

“好了好了，這件事情先這樣吧，說不定明天那個耳環就從哪里冒出來了呢，”爸爸正想說什么，云間阿姨出來打圓場了，“好嗎，月樹？”

“那個耳環對我真的很重要……”月樹坐在床上，大聲哭泣著，“我不能丟了它啊……”

“紫尚，你看你姐姐這樣子……”爸爸慌張地看著月樹，這是月樹第一次在他面前大哭，“如果是你拿的，就拿出來還給姐姐。明天你生日的時候，爸爸買一個耳環給你，好嗎？”

“爸，你為什么要懷疑我，為什么啊！”我大聲咆哮著，“你就那么不相信你的親生女兒？”

聽到“親生女兒”四個字，爸爸一時愣在原地。我繼續歇斯底里哭喊著：“對對對，我沒能像姐姐那樣給你足夠的驕傲。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不像姐姐，可以給你的臉上貼金。而且在你眼里，我是害死奶奶和媽媽的兇手，所以奶奶和媽媽死后，在你心里你就一直不喜歡我，對嗎？”

“紫尚，你怎么可以這么說啊，”云間阿姨嚇得臉色蒼白，“你爸爸一直這么關心你……”

爸爸后退了幾步，靠在墻上，手扶著額頭，一言不發。我也被我沖動的言語嚇壞了，我怎么會突然間就相信那個瘋子說的話呢？

“你不喜歡我，我走！”我一把推開要攔住我的云間阿姨，奪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