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在你活著的時候，親眼看到過殺人嗎？”未央在剛剛結束行刑的停車場里走來走去，行刑的車隊，剛剛離開停車場。

“沒有。”我搖搖頭。

“那這次好了，我們開了眼界了。”未央邊走邊說道，“七八條人命啊，就這么沒了，比我們還狠呢，紫尚。”

剛剛行刑的時候，我和未央躲在一根柱子后面遠遠看著。要不是行刑隊中的一個人的死亡氣息很濃厚，未央早就沖上去收靈魂了。

“可惜啊，那么多的靈魂，一個都收不了，全都掉到第五界去了，”未央搖搖頭說道，“這么多靈魂，足夠我成為黑水晶死神了。”

“在我成為黑水晶死神之前，你是不會想成為黑水晶死神的，對吧，”我從未央身旁走過，“那么喜歡血腥味的話，就在這里待著吧，我去找那個快死的人了。”

“算你好運，居然讓你先找到獵物了。”未央無比遺憾地說道，“請便吧，你先走，我隨后就到。”

我跟著行刑車隊飛行著，我的獵物在車隊中間，我小心翼翼地和車隊保持著一定距離，以防被我的獵物發現。

車隊一路來到一間豪華酒店，我躲在大樹后面，看到一行人走進了酒店。大多數人到舞廳去了，唯有我的獵物一個人走向電梯。真是個奇怪的人，我想。

我的獵物是一個30歲左右的男人，身材健碩，臉色沉峻，外表很迷人，但性格絕對不是討人喜歡的那一類。否則，為什么其他人都去享受美好夜晚，他卻一個人脫離了隊伍呢？

我一路來到第十七層，我剛剛趁獵物不注意，把頭探進電梯里，看到獵物按下了第十七層的按鈕。可是當我來到第十七層的時候，卻發現這里空空蕩蕩的，是一個很大的大廳，一個房間都沒有，也沒有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誰？”我聽到身后傳來一個聲音，現在能看到我的，就只有他了吧。我轉過身一看，果然是他。他舉著手槍，槍口對著我，緩緩朝我靠近。

“我是死神，請把槍放下，”我迎著槍口說道，“你看到我，意味著你快要死了。”

“哼，剛剛一路跟著我們的就是你了吧，告訴我，你們想干什么？”獵物冷冷一笑，“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你是個女孩子，還穿得這么奇怪。”

“我負責在你死后拿走你的靈魂。”我沒有理會他，繼續說道，“順便告訴你，你打不死我的。”

“是嗎？我還從沒見過哪個女孩子敢這么說話呢？我可不是什么君子，如果我的對手是個女人，我照樣能下手，”獵物加快了腳步，朝我走來，“趁早說實話吧，說不定我還會放了你。”

看來說什么也沒用了，這時候我倒很希望他開槍，我想看看他在發現我所言不虛之后的反應。

“雨鷹先生，您一個人在這里干什么呢？”一個年輕人的聲音傳了過來。獵物立刻轉過身，陰冷的槍口對準了出現在門口的年輕人。原來是一個侍者，侍者看到黑洞洞的槍口，臉色頓時嚇得蒼白。

“你剛才說什么？”雨鷹厲聲問道。

“對不起，雨鷹先生，我不應該多嘴的，”侍者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哭著說道，“您饒了我吧，我這就走，不打擾你。”

“聽不懂的我的話嗎？你剛剛問我什么問題？”雨鷹沒有理會侍者的哭喊，又問了一遍。

“我問，您一個人在這里干什么呢？”侍者邊哭邊揮著手，“您別開槍，我向您認錯好嗎？”

雨鷹轉過身，這次他看我的眼神完全改變了，那一瞬間，我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絲恐懼。雨鷹轉過身，又看看侍者，確定侍者根本看不到我。

“我只是懷疑這里有情況，上來看看，是我多慮了，沒事了，”雨鷹收起槍，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個皮夾，抽了一疊鈔票給侍者，“讓你受驚了，對不起。”

“謝謝……謝謝先生……”侍者大為意外，但也不敢多問，拿著錢倉皇跑開了。雨鷹望著侍者，直到確定侍者走遠之后，才朝我走來。

這一次，雨鷹的眼神里沒有了那種讓人敬畏的威懾，更多的是用來撐場面的虛榮的威嚇。我平靜地等著他走上來，看看他的反應。

3

雨鷹一把抓起我的衣領，輕松地就把我抓了個懸空——我讓自己飛起一點高度，以配合雨鷹虛榮的威嚇。

“告訴我，我還能活多久？”雨鷹瞪著血紅的雙眼，仿佛要噴出火焰一般。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只負責在你死后，拿走你的靈魂。”我輕輕掙脫了雨鷹的手，飛到雨鷹的身后，“現在，你相信我是死神了吧？”

雨鷹扔掉手槍，松了松領帶，一下子坐在地上。他支起膝蓋，雙手支撐著頭部，一句話都不說。幾秒鐘后，我聽到雨鷹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我還不想死，真的……”雨鷹搖著頭說道，“我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完成……”

“被你殺掉的那些人，他們也有未完成的事情吧，”我輕輕走上前，在雨鷹身邊坐下，“你殺他們的時候，你就是他們的死神，你有想過他們的遺憾嗎？”

“所以，這一切都是我的報應，對嗎？”雨鷹抬起頭，對我瞪著眼睛，“死神，你來的真是時候。”

“你有什么事情沒有完成呢？”我問道。

“我必須跟你說實話嗎？死神？”雨鷹問道。

“隨便你，反正你的故事對我來說不輕不重，”我用很隨意的語氣說道，“就算你把你未完成的事情跟我說了，我也不一定幫得了你。死神，不過如此。”

“你以為我想殺人嗎？我也知道，殺人是要下地獄的，”雨鷹重新抱住頭，“我冒著下地獄的代價去殺人，無非是想把最該殺的人殺掉。”

“你還挺有理由的，你是為了什么去殺人的呢？”我問道。

“為了報仇，我選擇了殺人，”雨鷹嘆了口氣說道，“雖然，到目前為止，我殺的人跟我的仇人沒什么關系。可是，一旦開了個頭，就無法停下來了。”

“所以，就算你真的殺了你的仇人，你還是會繼續殺戮下去，對嗎？”我說道，“一旦走上了不歸路，就算目的達到了，也不會是一個喜劇，對吧？”

“一旦我報了仇，我會自我了斷，”雨鷹說道，“反正，天堂已經和我沒關系了，在我下地獄之前，我已經成為魔鬼了。”

我搖了搖頭，一個人被仇恨折磨成這樣子，把人間當成地獄，真是可憐。

“死神，你是從地獄來的嗎？”雨鷹問道。

“不是，我也不知道地獄長什么樣子。實際上，去年的這個時候，我跟你一樣，還呼吸著這個世界的空氣，”我說道，“后來，我死了，就成了死神。”

“我也想當死神，可以嗎？”雨鷹轉過臉看著我，慘淡地一笑。

“你已經是死神了，對于那些被你殺死的人來說，你就是死神，”我說道，“你殺了多少人了？”

“不知道，怎么數得過來啊，”雨鷹說著掃視了一眼自己的手指，“用我的兩只手也數不過來吧。”

“你說你殺人是為了復仇，那你的仇人是誰呢？”我問道，“能告訴我嗎？”

“我的仇人，現在也在這間酒店里，在跟一幫手下花天酒地，”雨鷹苦笑一聲，“你知道這是一個多大的折磨嗎？為了殺死我的仇人，我為我的仇人辦事，為我的仇人殺人，跟我的仇人一起同歸于盡下地獄！更可怕的是，一直以來，我都以為這是正確的。”

“你很可憐。”我說道。

“對，我很可憐，我早就忘了自己在干什么了！”雨鷹大喊一聲，踢走了腳邊的手槍，“所以死神，你趕快把我帶走吧，槍就在那里，你動手吧。”

我坐著不動，一句話也不說。雨鷹跳起來，撿起手槍，頂住了太陽穴。

“死神，帶走我的靈魂吧，謝謝你！”雨鷹看著我，咬著牙說道，手指緊緊地扣在扳機上。

“你不想報仇了嗎？”我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不想了，命運讓我走上復仇的道路，讓我為了復仇而走上不歸路，讓我為了復仇而為自己的仇人辦事，命運嘲弄我太多了，我認了！”雨鷹邊說邊慘淡地笑著，“死神，謝謝你今晚的出現，帶走我的靈魂吧……”

“你不會開槍的，”我抬起頭，冷冷地看著雨鷹，“因為你只是個弱者。”

雨鷹愣住了，呆呆地看著我，漸漸放下了手里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