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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破五之后風雪消弭,天氣卻變得煞冷,文月天未亮便縮手縮腳地出門,一路走到煙袋斜街楊家門外。她祖父出身徽班,父親擅文武老生,雖然算不上是角兒,卻還能憑這門技藝混口飯吃,只是還來不及指點她就抱病而亡。常言道,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梨園行在旁人眼里始終是下九流的勾當,她又是女孩兒,小時候父親不肯讓她多接觸這個,所以父親的那些“朋友”她也幾乎不認識,只是在一次堂會上見過京城“老聲三絕”的楊炎正老先生。她想懇求老先生收自己為徒。

門房說楊老一早就去了瑞王府唱堂會。梅文月無法,又轉道前海西街的瑞王府。

老福晉做壽,瑞王府前車馬喧囂,這番熱鬧更叫揣著手垂頭等在門外的文月顯得形單影只,直到眼前晃過一抹靛青色纻絲的衣擺,她抬頭過去,來者竟是前些日在當鋪外偶遇的少年。

目光相撞,少年的臉上也露出愕然的神情:“怎么又是你?”

文月低眉垂目,怔忡的瞬間少年身后所牽的馬車里頭有了響動,走下來的那個人依舊著黑色的大氅,袍子卻換成了深青色。

她瞧著他,他也瞧著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最后先于文月開口:“你是不是梅師傅家的女兒?”

文月愕然:“你認識我爹?”

他點點頭:“一面之緣。”

文月聽了這話,臉上露出恍然的神色,心里想的卻還是那日的驚鴻一瞥,開口時心里“突突”跳得厲害:“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那人退了一步,拱手道:“余寶蘭。”

他長身玉立,站在她眼前,白雪之上,晨光之中,瞥眼之間都仿若永恒。

那日文月在余寶蘭的牽線下拜了楊炎正老先生為師,楊老先生雖多年不收徒,但也不能拂了京城第一名旦的面子。文月雖然入行晚,卻天資聰穎,學得很快。楊炎正同余寶蘭本就是忘年之交,經常合作。

文月一入師門,跟余寶蘭見面的機會也就多了起來。有時文月練習唱段,余寶蘭還會跟她對戲,文月妙齡,寶蘭盛年,一個是男性飾演女伶,一個人女人扮男人,乾旦坤生,顛倒陰陽,生出無限的情愫來。

有情飲水飽,清貧與學戲的艱苦,也都化作了時光中慢慢流淌的動人景致。

兩年后,文月第一次登臺,就有余寶蘭這個伶界大王跟她對戲,一出《游龍戲鳳》轟動京城。

瑞王得勝還朝,老福晉遣人請了余寶蘭和梅文月同來。彼時余寶蘭回鄉省親,沒同文月一道去王府。她到得早,戲臺子還未搭起來,文月無事便在王府的花園里歇息。正是仲秋好時節,正午的陽光殘留夏日余溫,她遠遠地瞧見水榭里立著一個人,雖背對著她,可天青色的袍子跟她第一次見他時一模一樣。文月想起余寶蘭日前所說,要把他們之間的事情稟告他老母的話,心下歡喜,瞬間起了戲玩之心,順著小橋步道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最后大膽從身后一把抱住他。

她笑著要開口,一雙大手卻忽然罩上她玉白的手。

她心底忽地一涼,抽回手時那人亦在陽光的輝映里轉身瞧她,居高臨下,仿若天神。

“王爺!”有親兵走過來,手握刀柄,警惕地看著文月,卻被那人喝退了。

她愣了好久,腳步遲疑地后退,他卻徑直走上來。

統領三軍的瑞王爺,雖身著便服但眉眼之間的氣勢依舊,那道頎長的身影臨近,瞬時遮住文月目前所有的光。四眸相觸,她晃動的眼神便被他深潭一般的眼眸一把攥緊,文月呼吸一窒,沒等她說話,他卻伸出手托起了她的下巴。

微風吹來,有桂花樹的疏影映在地上搖晃,最細微的響動竟令她更加心慌。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放開她。文月慌忙后退卻不敢走,垂頭掩飾一臉的窘迫,卻聽瑞王閑閑問了一句:“誰弄你來的?”

不是“你是誰”而是“誰弄你來的”,細微的差別,意思卻錯得離譜。她覺著瑞王大約是誤會了,原地福了一福才回:“民女……是來唱堂會的。”

他不說話了,感覺到他的審視,她也不敢抬頭,只一門心思盯著腳下的青磚深入,心里凌凌亂亂的也不知該想些什么。就這么等了一會兒,陽光都被隱去大半,廊下的風也變冷,瑞王才又開口:“你叫……”

他尾音拖得極長,她卻立刻懂了他的意思,趕緊回道:“文月,梅文月。”

瑞王很輕微地“哦”了一聲,停了一下,又重復地念了她的名字:“梅、文、月。”

一字一頓,意韻悠長。

他頷首,示意她離開。

文月如獲大赦,轉身疾走兩步,卻又聽他道:“慢著!”

文月心下一凜,只得頓住腳步,回身之際他正若有所思地瞧著她,少頃莫名其妙地對她道:“我叫奕琛。”

文月訝然,這全天下不知道瑞親王叫奕琛的恐怕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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