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一驚，身子冒起一陣寒意。淡淡的菊香漫蕩在院中，絲絲縷縷，綿綿不絕。不禁懊惱，終是太大意了，暗自運氣試探，氣息已微有阻滯，身子也漸漸綿軟。

忙抽出袖中雪練，使出扶風凌波飛離了院落，后面的人緊緊跟上。我運足了全力，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必須要在藥效發揮作用之前逃離，否則……

四周的景物急速后退，夜風獵獵地刮過，臉頰一陣生疼。身子越來越軟，漸漸提不起勁來，終是被追上。劍招迫來，忙轉身避過，然而身體敏捷已大不如從前，劍尖還是沿著手臂劃下，刺痛無比，劍又再次揚起，帶起滴滴血珠，我忙用雪練抵擋，連連后退。

孟雪卻沒有追來，站在十步之外，雙臂環抱，臉上淺笑盈盈，云淡風輕地看著我。一襲白衣在夜色的襯映下越發耀目，夜風振得衣袂翻飛，無比飄逸。無可否認，孟雪的確很美麗。

我轉頭看了看，不由苦笑，即便在暗夜，也清晰可辨身后是深不見底的懸崖。難怪她沒有追上來，反正都是死，何苦來與我作困獸之斗。手臂漸漸麻木，滴下的血濃黑腥臭，孟雪，你還真看得起我，用藥又用毒，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前有追兵，后無退路，老天待我還真不薄……，手中緊握雪練，我暗自吸了口氣，閉著眼躍下懸崖，最后的感覺只有凜厲的夜風，仿若利刃的寒鋒寸寸割剮著身體。

師父曾說過，“置之死地而后生”。

仿佛又回到了聽荷苑，緋紅的床帷，屋內隱隱彌漫著清幽的荷香。卓然坐在床邊，一襲白衣，微微俯身，一束黑發蕩在胸前，臉上滿是熟悉的淺笑，那么溫暖。他伸出凈白修長的手指，刮著我的鼻翼，在我耳邊輕聲喚道：“清兒快醒來，我們去后山。”

我試著睜開眼睛，然而眼皮卻似有千斤重，怎么都睜不開。身上到處酸痛，胸中也無限沉悶，抑郁不出。不由輕聲呼痛，“卓然，我好痛……”

卓然卻仿若沒有聽見我的呻吟，他微蹙了眉站起身，低沉了聲音，“清兒，你再不醒來我可就走了。”他轉身離去，沒有一絲留戀，雪白的衣袂帶走一室的陽光與溫暖，徒留滿室冷寂。

我忙伸手去抓他的衣角，卻怎么也抓不住，心中一陣焦急，掙扎地睜開眼，“卓然，別走，我已經醒了。”

眼前仍是模糊的，身邊卻沒有卓然，心中驀地一陣失落，原來是在做夢。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陌生的房間，布置素雅，空氣里隱隱散發著藥香。臉上似有東西掃來掃去，低眼一瞥，不由吃了一驚，一只白狐趴在床上，綠油油的眼睛斜瞇著盯著我，毛茸茸的尾巴不停刷著我的臉，一陣犯癢。想用手弄開它，手臂卻一陣刺痛，動彈不得，這才想起手臂已經受了劍傷。

“如果不想殘廢，就別亂動”一人的話語冷冷地傳來。

聞言我忙抬眼，才發現這屋里還有一人，看著他的形貌，卻不由一驚。一襲青衣，身姿如玉，面容清朗俊逸，眉目中一派淡遠，仿佛不入紅塵的謫仙，翩翩臨世。有幾分‘淡看世事紛繁，我自不染半塵’的味道，面貌與卓然有三分相似。

然而終究只是面貌相似而已，卓然總是溫暖的，而他卻是一派清冷。仿若玉樹芝蘭，縱有相似的雅美，氣質卻是迥異，一則氣華，一則氣清，總是不同的。

暗暗定了定神，問道：“你救了我？”

“不是”我略有驚訝，他指了指床上的狐貍，“是小白救了你。”

我不禁笑了，然而還是鄭重地對著白狐說：“小白，謝謝你救我。”

那狐貍仰了仰頭，眼中盡是得意，突然跳下床，跑進男子的懷里，好有靈性的狐貍。那男子帶著淺笑撫摸它的頭，看著那笑容，我一陣恍惚，如此清冷的一個人卻也能笑得如此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