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時，我低眼看了一下師父的字，頓生一絲疑惑，潔白如雪的紙上赫然書著“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師父精通詩詞歌賦，寫出詩句并不稀奇，而寫出這兩句，難免讓人想入非非。或許師父年輕時，也曾有過花前月下，令人追憶的故事！

那個奸細許是知道自己形跡暴露，以后出入典藏閣我再也沒有見過鴿子，師父也沒有大張旗鼓地派人去查，仿佛知道那沒什么效果。

幾天后，師父來到典藏閣，臉上一派云淡風輕，問：“清兒確定鴿子腿上綁的是金屬管？”我頷首，“對，就是被那金屬管晃花了眼，我才沒能截住它。”師父突然清笑了幾聲，眼睛看向虛空，目光深邃，“天月宮？柳心月，你又想做什么，這么多年還是放不下嗎？”

柳心月，天月宮宮主，曾經是天月宮右宮使，汪天的師妹。我心里一驚，“師父認識柳心月？”師父這才收回目光，看著我，“十幾年前有過幾面之緣。”

十幾年前汪天和蕭顏琴鬧出了那么大的風波，師父和柳心月有過照面也不稀奇，“那師父認為刺客是天月宮派的？”師父笑了笑，答道：“天月宮的暗探用的就是金屬管。”

“她有什么目的？”師父愣了一下，道：“奸細的事清兒就不要管了，為師自會處理，你只要好好研習這些典籍就好，如有什么不解之處，可以來問我。”我明白師父不愿多說，便沒有再問，目送師父離開，殘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看著竟覺得滿目蒼涼。

我沒有再管刺客的事，只是一心呆在典藏閣翻閱著那些書籍。

我不知道師父采取了措施，半個月后，一個消息傳來，山莊里的婢女清萍失足掉下山涯死了，我對清萍沒什么印象，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那個刺客，這是我第一次接觸死亡，第一次領略了江湖的詭詰狡詐，生死無常。

日子就這般緩緩過了，不咸不淡，轉眼間已到了年關，山莊里自是一派喜氣洋洋，我卻略顯感傷。

第一次過年沒有卓然的陪伴。

除夕的晚上，按例是守歲。以前卓然和方楠總會來我的小亭，外面一片喧鬧，小亭卻倍顯清靜。亭中的石桌擺滿瓜果吃食，方楠偶爾的調笑，卓然溫暖的話語，總是讓每個守歲都過得那么安靜祥和。待到看了新年的煙火后，我們才各自散了，回屋睡覺。

今年我仍舊呆在亭中，眼里卻沒有了那兩個熟悉的身影，頓感無限惆悵，不想多呆，早早地便回房睡覺。不知過了多久，在床上仍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無奈起身來到窗前，透過窗欞向外看著，外面正放著煙火，多彩繽紛的煙火為蒼寂的夜空增添了一絲熱鬧與柔和，不知卓然現在是否也睡不著，是否也在看著煙火。

今早要去宗祠拜祭，早早地便起了床，因昨晚失眠了大半夜，起床的時候精神有一絲委頓。先去落霞館拜見師父，師父看著我，眼里閃過一絲憐惜，“你的臉色不太好，昨晚沒睡好吧，等拜祭后便回房歇著，我讓人把早膳送進你房里。”我輕道：“多謝師父”

又是一場繁瑣的禮節，拜祭完后，精神越發困頓，便告別了師父回到聽荷苑。也沒用早膳便睡下了，醒來的時候已是黃昏。

一個年關也就這么恍恍惚惚的過了。

年關過后，我又恢復了典藏閣與聽荷苑兩點之間奔波的生活，單調卻充實。一年之期已過了一半，心里也開始涌上了一絲期待。

時光如流水，淙淙而過，越到夏天，我就越顯得擔憂和焦躁，一年之期快到，卓然和方楠卻仍舊沒有回來。

迷迷糊糊中又到了我的生辰，我請求師父取消生日宴，師父似覺得有一絲不妥，但看我沒什么心情，也就不再勉強。待到那天，我獨自坐在亭中，呆呆看著荷塘，荷塘里已冒出了稀稀落落的荷花，清雅高潔，出淤泥而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