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若男見是呂其恨來了，因了之前的齟齬，只做未見，傲然立著，不與他說話，一襲酒紅長衫雖是男子裝扮，裹著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在月光泠泠下如一朵傲然綻放的杜鵑花。

朱姑子性子急躁，見呂其恨來了，不由跳腳道：“傻小子，此時跑還來不及，還往死路上撞來？”

呂其恨淡然一笑，神色蕭索：“我至親之人俱在此處，其恨還能往何處去？”

聽他如此說，朱先生夫婦、何應沁面色無不動容，唯呂若男側(cè)頭臨風而立，倔強地不肯轉(zhuǎn)頭看他，眉間不由軟了下來，只隱隱有凄苦之色，逐咬了唇忍耐。

一時間，眾人居然都不出聲，雙方也是僵持不動，天邊殘月越發(fā)淺淡，如去了經(jīng)年的舊夢殘片，仿若韶華女子呵出的一口如蘭氣息也能將之化去，月光只是清冷，混了將白未白的天光在朔朔山間的晨風中不肯散去，清風拂過，稀疏的花木搖得若男的容色與月影一般殘破了。

月色如霜，照亮潔白的人心，也在呂其恨面上投下恬淡的影，照亮他一向因隱忍而略顯模糊的面貌，讓人這才驚覺他也是英神朗朗的少年。

不容他們多有述舊，不知何時眾人身后的騎樓上竟涌出一群手持弓箭的人來，陳非發(fā)覺最早，寒泠泠心中一驚，大呼一聲“保護公主”，第一個將細君護在了身后，眾親兵迅速圍攏，將細君等人護在圈中。

幾乎在陳非大呼出聲的同時，騎樓上已箭簇如雨下，陳非心中暗叫不好，只得死死將細君護住。

箭弩呼嘯之聲不絕于耳，卻是越過陳非等人奔呂若男等人去的，呂其恨反應最快，大呼一聲“阿姐小心”，將呂若男撲倒在地，只頃刻之間，他背上已經(jīng)連中四箭。

朱先生與朱姑子猝不及防，已經(jīng)雙雙中箭，悶哼一聲，再無言語。

何應沁神勇非常，一開始縱然右臂中箭依然拿短刀格開數(shù)箭，奈何雙拳難敵四手，多處要害中箭失去還手之力，猶罵不絕口。

騎樓之上眾人方停止射箭，騎樓之上下來兩個人來，為首那人膚色略深，額冠束發(fā)，眉眼狹長，穿一身西域窄袖斜襟的袍子，袖手而立，正是撒可且。身后那人是個年近四旬，面黃有須的精壯漢子，細君覺得他好生眼熟，細細想來原來是前日與呂若男一起在客棧作商賈打扮的男子之一，只是不知此時怎么和撒可且走在了一起。

此時呂若男恨得雙眼都要沁血一般，將銀牙咬得朱唇逸出血痕來，她抱著呂其恨淚如雨下，泣道：“其恨，其恨，是我害了你啊！”

呂其恨嘴角逸出一縷血來，氣若游絲艱難地開口，溫言勸道：“阿姐，你別哭。”他身負十數(shù)箭，有七八箭都傷在要害上，扎得有如刺猬一樣，但還是勉力抬手替呂若男拭淚：“阿姐，你。。。別哭，看，眼睛都腫了，腫了就不漂亮了。。。”

呂若男一向作男兒打扮，許久不曾被人當女子看待，幾乎自己都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女子，不禁怔仲失神道：“其恨。。。”

呂其恨疲沓地笑，輕聲在若男耳邊低語：“阿姐，其恨不能再陪你照顧你了，今后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可再任性了，待會，你趁他們不備，快點從地道逃出去吧。。。”

他聲氣愈見微弱，說著說著劇烈咳嗽起來，拉動傷口吐出一口血來，滴落在他月白衣襟上開出點點凄楚美艷的花來，瀲瀲傷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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