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連近半月，細君只是深居簡出，連殿門都不曾邁出一步，除了端靜時常來看望幾回，也只皇后遣人來探視一回。太子來探了不下十次，細君都避而不見。

細君恍如變了個人，竟像忘了前事，終日只教封兒讀書習字，平靜得如一池春水不起波瀾。

臉上的傷，原也無甚大礙，每日有太醫(yī)盡心調(diào)理，也漸漸見好，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紅痕，如一抹錯點的胭脂。這日晨起妝畢，綰娘還在替細君理順頭發(fā)，小茜向著床榻整理衾被。綰娘握著象牙梳子看著鏡中細君清麗兼帶一縷清愁的容顏，略遲疑地問：“小姐，還只梳螺髻么？”正將淺茜紅色暗織如意寶相紋的衾被疊起的小茜聞言回頭嘴快道：“公主正當妙齡，又是這般得美？為何裝扮這樣素凈，這螺髻也梳了好些日子了，日常頭面也少用鮮艷的，不如梳個如意髻更添公主嬌色。”碧華正端了茶進來，聽見小茜這番話，喝道：“一大早胡說什么？這樣的話也是你能跟公主殿下說的？”她這一喝，小茜自知失言，唬得向床榻前跪了，只磕頭向細君討?zhàn)垼骸暗钕滤∽铩！?

碧華連忙又向細君跪了請罪道：“奴婢管教無方，婢子出口無狀，沖撞了殿下，請殿下責罰。”

細君柔婉一笑，說：“不妨事，小茜直率爽朗，說的也是實情。”轉(zhuǎn)頭向小茜道：“你也起來吧。”小茜遲疑著不敢起來，只把眼睛看著碧華。

碧華深深俯首，低頭請罪：“請公主殿下責罰婢子管教無方。”

細君拿眼看一眼綰娘，綰娘已知她意，忙扶了碧華起來，笑著說：“姑姑言重了，咱們公主的脾氣，我是知道的，最是寬待下人，斷不會為這生氣，小茜妹妹也是好意，彼此不要過于拘謹?shù)暮谩！?

正還兀自開解，只聽外面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伴著細碎的腳步，頃刻已至。人還未到，甜甜的聲音已經(jīng)入室：“細君姐姐還不曾起身么？”

這人不是端靜還能有誰？她一臉甜笑，已經(jīng)進得門來。因走得急了，鼻子上已沁出細密的汗珠。端靜一徑用茜霞羅帕子搽著汗，一徑笑著說：“這天只五月中，竟是這樣的熱？姐姐整日悶在屋子里，就不氣悶么？”端靜里素日里來得多了，倒是熟門熟道的。

細君見是端靜，不禁一笑，說：“你倒是起得早，成日里這么鬧，難怪了成天里嚷著熱呢？”自己伸手將一只琉璃簪插于發(fā)間，回頭笑著說：“可用過早膳了不成？若是不成用過，就在我這將就下可好？”

端靜正要答話，端靜的隨身侍女綺羅已含笑回道：“哪里用過早膳了？主子等不及要向公主獻寶呢？”

端靜回身笑道：“就你這廝多話，還不把東西拿來？”

綺羅含笑道：“這都是平日里主子愛惜婢子，婢子才敢多話。若是旁的主子，只怕借給婢子一百個膽子，婢子也不敢插主子們的話。這也是婢子心疼自己的主子，擔心主子一時混忘了，忘了時辰，誤了膳，有損于體。倒是讓公主見笑了，都是婢子的不是。”說罷，朝細君福了一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