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跟老頭子說好，就走了，他要到一個廟上去，去請一個道士過來幫忙看下，路程還有點遠，那時候沒有車，只能靠兩條腿，到廟上也需要兩個小時了。

父親走了，母親睡了沒一會就醒了，她稍微轉了一下身，然后看到熟睡的兒子，正流著口水睡很香了。

母親就那樣看著，哥哥一直沒有醒，過了一會，母親突然抓住哥哥的兩個手，把哥哥往懷里拉。

哥哥一下就被嚇醒了，然后一下坐起來，整個小身子就往后退，但他的力氣又怎么能敵得過母親呢？

哥哥只能大聲哭起來，大叫道:“娘，你干什么，娘?！?

但是母親根本沒有放手，她還是在用力拉著，她把哥哥的手握得很緊，小手上已經被拉出了紅色的痕跡。

母親到底想干什么，她也許只是出于本能的想抱抱哥哥吧，但是她不能控制自己的力氣，所以就顯得有些被強迫了。

哥哥只能委屈地大哭著，然后嘴里叫著:“爹，你趕快來呀，爹……”。

但是父親又怎么能聽到呢？母親此時的眼神很空洞，她只是想做自己的事情，但是這樣真的讓一個孩子好害怕。

因為我經歷過那種無助，那種恐怖，所以我知道她不會傷害我們，但是她的方式會嚇到人的。

突然臥室的門被打開了，老頭子走了進來，還能聽到他后面不遠處有凳子移動的聲音，應該是老婆子也在往這邊趕吧。

老頭子快步走到床邊，哥哥好像是見到了救星一樣，大聲叫道:“啊爺，你快救救我，我的手好痛哦！”哥哥一邊哭著一邊叫著。

老頭子看到自己兒媳婦正用力拉著孫子的手，因為是背對著他的，他沒有看到母親臉上的表情。

他只能站在那輕聲說道:“啊蓮，你怎么呢？你先把手松了。你看你把康娃的手弄紅了都?！?

母親就像沒有聽到一樣，還是繼續跟哥哥拉扯著，不理會他。

老頭子繼續勸著，但依然沒有用，然后他就用手去拉母親的肩膀，母親感覺到有人拉她，她猛地轉身，一個巴掌扇了過去，正好打在了彎下身去拉她的老頭子臉上，而這一幕正好被剛到門口的老婆子看見了。

矛盾此刻已達到了頂峰，這無論怎么解釋也沒有用了，兒媳婦打了自己的公公。

只聽見老婆子抓狂一樣吼道:“你個短命死的，你想干什么？”

母親被這一聲吼給震住了，她縮回了手，然后用另外一只手去按摩著剛才打出去的手，因為太用力，她也感覺到手有些麻木了，有點疼。

而老婆子的謾罵并沒有停止，還在繼續著。哥哥見母親終于松了手，趕快從床里面跳了出去，老頭子抱著他下了床，然后給穿好鞋子，讓他站在了一邊。

老頭子做完這一切，才用手去摸了下自己那半邊臉，上面還有五個手指印，也有一些微微地腫了。

“你個該死的死女人，你是要造反了嗎？你還打人?！崩掀抛佑昧ε拇蛑首樱€用凳子砸在地上，發出那強勢的氣氛。

哥哥也被她這樣的舉動嚇到了，而母親已經退縮到床里面的墻角，瑟瑟發抖，但是她沒有哭，她不是害怕，只是躲在那里，不吭聲。

老頭子轉身向老婆子說道:“不要罵了，她都這樣了，你沒看到她沒有任何反應嗎？”

老婆子的聲音稍微小了，但是沒有停止謾罵，只是停止了剛才瘋狂的狀態。

老頭子無奈地看著這兩個女人，心里再想也不知道這輩子是造了什么孽，我們父子難道上輩子欠了這兩個女人的嘛？這輩子來償還了嗎？

老頭子想著還是安慰母親道:“啊蓮，你不要怕啊，你娘就是心情不好，你不要怕?！?

可見這勸說并沒有用，因為母親討厭他們兩個人雖然沒有意識，她也不想見到他們兩個，她從心底里討厭，這是天然地反抗。

母親突然拿起床上的東西往他們扔去，那都是被子枕頭什么的，再加上老頭子躲閃了，也沒有被砸到，老婆子在門口就直接退了出去，嘴里繼續罵著:“她是瘋了嗎？瘋了都。”

母親把床上所有的東西都扔完了，然后又退回到床角，然后喊著:“你們出去，你們出去?！?

母親大聲嘶吼著，她像是在發泄所有的委屈，又像是在拒絕他們的假心假意。

老頭子還是一邊勸著一邊往后退:“啊蓮，你不要激動嘛，你先不要急，我們先出去?！?

而老婆子卻沒有這么好的耐心，雖然已經退了出去，但嘴里還是罵著:“死女人，難道真的是瘋了嗎？”

母親扔完了所有東西，就開始坐在床上大哭起來，她此刻可能又想起了那天晚上，還有這幾年的委屈吧。

一時老頭子和老婆子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把一旁的哥哥也嚇得躲到了老頭子后面，緊緊地抓住他的衣服。

“讓她哭吧，讓她在那哭死吧！”老婆子還是惡毒地說道，沒有想過去安慰下，這就是婆婆嘛？

母親哭著哭著有些累了，開始停止了下來，然后她開始慢慢站起來，又開始在床上轉個圈圈，抓起還剩唯一一條被自己壓在身后的沒有被扔出去的枕巾，她把頭巾蓋在自己的頭頂，然后嘴里開始哼起了歌，具體也不知道唱得什么。

這時她又笑得很開心，好像又忘記了所有的痛苦，她可能想到了初遇父親時的喜悅吧。

這樣一時哭一時笑的樣子，真的是驚呆了所有人，讓所有人不得不承認母親瘋了，可能剛開始只是認為中邪了，現在卻可以肯定是瘋了。

“瘋了，瘋了，真的瘋了，她瘋了?！崩掀抛蛹拥睾爸?。

“是的，她真的像瘋了?！贝丝汤项^子也不得不承認了。

“不是好像，她就是瘋了，你看她一會哭，一會笑的，一會又唱，跟瘋子沒有什么區別嘛?！崩掀抛诱J真地說著，那樣子像個醫生一樣的判斷。

“啊爺，什么是瘋了？”哥哥怯怯地問道，他聽到他們的對話，但不能理解“瘋了”是什么。

“你小孩子不用知道這些，你出去玩吧。”老頭子低下頭對著自己的孫子說道，眼神里帶有一些心疼。

因為“瘋子老婆”和“瘋子母親”將終身貼在兒子和孫子的身上，這是一種折磨還是一種恥辱，也許只有未來才知道吧。

老頭子此刻也沒有心情去關心未來，他更在意的是接下去該把這個瘋兒媳婦怎么辦？

她和兒子是有感情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好？還有我們該怎么跟親家交代呢？他們那是個大家族?。侩y道啊蓮在娘家就有病，是他們沒有說。

老頭子腦子冒出這一連串的問題，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解決，那就等著兒子回來再商量吧。

老頭子和老婆子也不敢離開，也擔心母親這樣出了什么事，兒子回來不好交代。

哥哥已經出去找他的小伙伴去玩了，在孩子的世界，他永遠都是天真的，他不知道大人世界的無奈和困苦，所以當我們以后長很大了，還是希望能跟小孩子一樣，只是未滅的童心罷了。

終于聽到院壩邊的腳步聲了，父親走在前面的，后面跟著一位道士先生，他頭頂用一根簪子扎起長發，穿著一身黑色的道服，嘴唇下邊有一小撮胡子，臉色很是平靜淡然，這或許是修道的原因吧。

父親走進家里，看到老頭子和老婆子堵在臥室的門口，便快步跨到門口，他一眼看到縮在床里面的母親，也看到了滿屋的狼藉。

他有些著急地問道:“爹，這是怎么呢？”

“你走了以后，我們聽到康娃的哭聲，就過來看她，她一會哭一會笑的，把東西扔了一地，誰知道這瘋子要干什么？”老頭子還沒來得及回復，老婆子就搶了過去說道。

“你們沒有說什么吧？”父親想著可能母親又受了刺激，才會那樣吧。

只是他不知道母親是見到他們，就壓抑不住內心的怒火，她就想折磨他們。

“還敢說什么，她都把你爹扇了一巴掌，你看看你看看?！崩掀抛釉秸f越激動了，指著老頭子的臉說道。

“爹你沒事吧？”父親又關心地問道。

“沒事，都過去了?！崩项^子倒是大量地回道。

“她現在情況不穩定，還請爹和娘多多諒解。”父親祈求地看著自己的娘，其實就是說給她聽的。

“放心吧，我們都不會往心里去的?！崩项^子依然很寬容，但老婆子的臉色不是特別好看。

父親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趕快走了出去，道士站在院壩里沒有進屋，他站在院壩中間，仔細看了看這套房子的風水，然后輕輕嘆了口氣。

他已經看出了一些東西，就等著主人來找自己了。

正好這時，父親走了出來，父親嘴里一直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師傅，剛才太著急了，擔心媳婦兒有什么事，都忘了招待你了，不好意思的?！?

“沒事，不礙事?！钡朗磕軌蝮w諒常人的急切，所以他很平淡地回道。

“師傅，屋里請。”父親讓開了一步，用手指向了我們房屋的進門之處，等待著大師的指點。

道士走在前面，父親讓到了后面，然后走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