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話早已被她弄得亂了章法，正與他的人一樣。

他還是無法將眼前這個女子看成什么天主。盡管她容貌傾城，或許已不止是傾城。

因為當年，那個女孩一直戴著面具。青絲流轉間，已不復當年。而今時今日，這蛻變卻也不知是好是壞?？偹闼鰧α艘换?。當年那么對她，絕不是因這副絕世容顏。

其實他也不知，怎樣做才算是好，才不會把她嚇著。這時看，她已不需要他保護了。白子畫心里竟有一絲失落，到底在失落什么，誰也不知。

她方才說的這話，冷漠的有些陰森?？删退闳绱耍衷跄芄炙恳粓筮€一報罷了。

片刻間，他竟答不上話來。千面君見此，卻只能面不改色道，“上仙。”

無曲心中卻道，他應了那句話，千面千面，從前見他就覺得不會是凡物，多年后，這觀點也從未變過。雖是如此，話面上卻沒理他。這樣圓滑的人，本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燈。他替白子畫解圍是他的事，而無曲要不要接受也是無曲的事。

“罷了。子畫既來了，便將落塵劍留下罷。也免得這些人的性命丟了。本座也不甚舒坦。”

這話說得玲瓏剔透。旁的人也瞧不出什么。但且不說她以宓兮的名義見過白子畫，也有些私交。就她今日這安排，連衍生罩都拿出來了，又豈不知白子畫的行蹤。

白子畫在一旁不言，她這些年的變化，果真是不小，做事老辣多了，卻也一樣聰慧。

落塵劍可有可無。但終歸是他師父送予的。他斷不會丟了，而后面一直有人拉著他的袖口，這時才來得及扭頭一看，竟是段昀殤可憐巴巴的瞪著他，一臉的不情愿，像是覺著他忘恩負義，才如此悲憤。

白子畫不著痕跡跌推開，旁的議論聲連連，連第一上仙白子畫都牽扯進來了，又怎會無人問津。千面君知道他們所幸還是見了面，總要在嘮嘮家常，便帶著段昀殤這個不知趣兒的出爐溜達溜達。白子畫沉默良久，又朝無曲道，“終歸是大些了。變了許多。若換做從前，也不至如此生分?！?

那樣的神情，就像回到了多年前，這丫頭愛惹他發火，做什么都不安穩。她人小，心卻大得很，總想照料著所有人，不愿看到誰不高興了，他們不高興了，她也就不高興了。

可無曲只是冷漠的看了他一眼，甩了甩衣袖，那紅色的身影顯得越發俊秀。偏了偏頭，中翼已是極溫順的準備了茶水，遞與白子畫，并邀他同坐。無曲自己也清楚，那些記憶不過是順水推舟記下的，現今已忘得差不離了，只是從前必是從前，若再回去，便不是從前了。他們在這些事上看的都不透，可與無曲，這些事，這些人，還是無關緊要。

“世間有頭必有尾，你與本座二人的尾數已近，何必執著。時候不多了，你當真想看著他們同你一起死？”

說到這地步，很多人騷動起來，的確，只剩不到半刻鐘了，他們才活了多久，大多數加起來都不足一個白子畫。他們還不想死。

白子畫皺了皺眉，無奈得很，也傷心得很。雖然不知為何。

“放了他們罷，落塵劍，給你。”

若是他不想，自然可以脫離衍生罩。可他心里清楚，有些劫數犯了，不是躲避就可以，該面對的，終究要面對。

看不清無曲的表情，她只是低著頭，有些漠然的端坐在那里。只見中翼手一揮，那衍生罩就已破滅，有些機靈的早跑了出去，生怕她改變主意又困住他們，而聰明的則是先行了禮，他們總想巴結巴結，為自己的將來做些打算。

頓時，只剩了他們二人，無曲不知何時已站了起來，背影顯得蕭索，絕世而獨立。

“你要救誰？你可知，生死子乃天命，強行聚魂，所要付出的代價?！?

已沒有了外人，同從前一樣，他的口氣，還是那么無奈，只是這個女子，再不會想從前那樣對他。

“不知，本座便是天命，又何來代價。你不過是一介仙家，何苦管本座的事？今日，本座只想要落塵劍?！?

微微聽得出她口中的不快，那個她要救的人，究竟是誰，值得她如此動怒？如此盡力？

白子畫手下還在不停的留血，沒比方才少分毫，只是無曲自始至終都沒轉過身，自然無法看到他眼中的憔悴與不堪。

“他對你，很重要？”

聲音有些干澀，無趣卻沒有注意。他還是那么問，或許是直覺，無曲知道，有些事，并不會那么簡單就解決。

“很重要。”

如實回答，這幾十年，朝夕相伴，又怎么會不重要？只不過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三年了，整整三年。

片刻沉靜了下來。她沒有再逼他，無曲知道，他一定是會給她的。寒風瑟瑟，吹的人心慌，她還是沒能轉過身來，盡管他將那落塵劍留了下來。

她可以分辨得出白子畫的腳步聲，這時他已走遠。再扭過來，卻見滿地血跡斑斑，差些就染紅了這片兒。

雪已被無聲無息的融化，她還記得最清楚的便是，他掌心的熱度，那時候，經常讓他抱著背著，可時間過的快，斷不會流連于誰。

一大片雪地，只見無曲漫步走去。

她還是，放不下心。

“去把白子畫追回來，送回宮中養傷，我要去一趟冥界，幫他塑魂。”

中翼點了點頭，欲言又止，這時候，最忌的便是勸告了。

那個人，連中翼都記得清清楚楚，前幾年他還在的時候，無曲盡管臉上沒什么，可心里總歸是開心的，那時的無曲，真真是讓人迷離。九年前他卻走了，走得太早了些，因為誤染劇毒而死。這次無曲要他復活，雖然困難重重，但總歸有了一絲希望，她們這些人心里也是開心的。

只是中翼對那人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主子離不開那個人，主子唯一離不開的，就是那人。